骨刻(29)
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咋了啊?”
“你也真是的,靠在这坐一会也能睡着,让天骨好一通担心。”路峻竹朝他伸出一只手,“快起来吧,都要日落西山了,再不回去可就要摸黑赶路了。”
靠了这么久他还真有点浑身发麻,于是抓着路峻竹的手站了起来。
看他神色如常,完全不像哭过的模样,他泪眼朦胧让自己原谅他的情景萦绕在江屿澈脑海中,他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胸前的玉佩,却摸到了一手潮湿,低头一看衣襟湿了一大片。
“衣服湿了?”路峻竹注意到他的动作,“应该是刚刚被泉水溅到了,我们回去再换一件。”
说着三人往外走去,在把门锁挂上后,天骨说:“你们带了衣服吗?如果没带的话可以先穿我的。”
路峻竹点点头,“带了,这次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今天来拜柳仙的人实在太多,我都没来得及好好招待你们。”
江屿澈还陷在刚才发生的诡异事件中,他深吸一口气,询问天骨:“龙吟泉里头的泉水是水吗?”
虽然眼中流露出浓重的不解,天骨还是颇有耐心地向他解释:“当然了,它可是百年老泉,泉水十分清冽甘甜,用来酿酒是最好的。”
泉水还是泉水,尚未成酒,怎能醉人?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了,前有仓才村的后山,现在又有龙吟泉的泉水。
是梦?还是法阵?
“说起来,两位来的正是时候。”
天骨忽然开口,打断了江屿澈本就磕磕绊绊的思路。
算了,不管是哪个他现在都无力应对,既然没出现什么严重后果就没必要揪着不放了。
于是他接了天骨的话茬,“怎么说?”
“三天后是我们云水乡举行一年一度篝火大会的日子。”
路峻竹聚精会神地听着,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
“祭天拜仙,以求风调雨水,岁岁平安。”天骨如数家珍,“我们会围着连天的篝火唱歌跳舞,而且今年会更加特别。”
他满脸笑意,掩不住的欣喜,“因为今年我满了二十岁,可以做篝火大会的执火司了!”
“那还真是恭喜你了。”路峻竹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些来自长辈的慈爱。
经他这么一拍,天骨似乎是收到极大的鼓舞,步伐都轻松了许多。
一路上,天骨向他们介绍了许多关于篝火大会的事情,江屿澈本来也只在电视上看过,经他这么一说更是心驰神往。
正巧他高考之后还没来得及各地旅游,在四处好好玩玩,这么一来也算一举两得。
更何况这还是场祭天拜仙的典礼,柳仙现身的可能性非常大,要是能把路峻竹的魂魄找到,那就更是美事一桩了。
“其实尽管篝火大会盛大热闹,但是自我有记忆以来就没有外乡人参加过,每年的歌舞还是千篇一律了些。”天骨的语气带着一丝遗憾,“不过好在今年砚霖先生来了,还能给云水乡添段好琴声。”
砚霖的琴技自是不必说,虽然他说自己不精,路峻竹也指出一些问题,但江屿澈毕竟不是专业的,也听不出什么门路来。
但在那个莫名的场景中,砚霖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其实他感觉砚霖本身似乎也藏着些什么,不过应该没那么阴郁。
因为在仓才村算是场预言,所以他觉得应该对砚霖更加警惕。
正想着,只听路峻竹幽幽地说:“我们来了或许还能添段好歌声呢。”
江屿澈还以为路峻竹这是要自告奋勇去唱歌,觉得新鲜,没想到下一秒路峻竹就把话头甩给了他。
“你后天打算唱什么歌?”
“我?!”
“当然是你。”路峻竹笑着搂过他的肩膀,“谁不想听点有异域风情的歌呢?”
即便江屿澈脸皮够厚,可一想到要站在一大堆陌生人面前唱歌他也觉得不好意思,当即拒绝,“我不唱,我不会!要唱你唱!”
“那咱俩比个赛。”
“比啥?”
“就比……”路峻竹沉吟了一下,“比今晚谁钓的鱼多,输了的人在篝火大会上唱歌,怎么样?”
“比就比!怕你咋的。”
放完狠话后,誓死捍卫战斗民族尊严的江屿澈挺直腰杆,转头问天骨,“兄弟,我俩今晚就不回家吃饭了。咱家有捕鱼的用具吗?就鱼钩渔网啥的。”
“捕鱼的?”天骨仔细想了想,然后摇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因为我不会水所以很少往河边去,游沙倒是天天在河上玩,我帮你们问问他吧。”
游沙给江屿澈的冲击可太大了,以至于听到这个名字他都有种不适感。路峻竹倒是没表现得太明显,客气地说:“那就拜托了。”
三人到达竹楼时天已经黑了,每家每户都在门外点起一个灯笼照明,放眼望去五颜六色一片,映着七彩的竹楼,竟是时尚与典雅的结合。
走在这样的街上,江屿澈恍惚觉得自己置身某条繁华的村落古道。
彩灯映照之间,从对面闪过来一个人影,那人伛偻前行,步伐极其缓慢,像是身上背负千斤重一般。
再走近几步,到了天骨家门口,借着他家明亮的灯笼,三人与对面的人终于碰了头。
是砚霖。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甚至嘴唇都有些发青。
见到三人后他艰难地直起了身子,一手轻抚自己的心窝,强颜欢笑道:“这么巧,你们也刚回来啊。”
路峻竹伸手扶了他一把,关切地问:“身体不舒服吗?”
“没关系,老毛病了。”砚霖稍微喘了口气,“休息一会就好。”
天骨连忙打开门,接着搀扶起砚霖,回头对两人说:“你们稍微等一下,我把砚霖先生安置好就去问问游沙。”
或许是怕砚霖不适,天骨的动作很慢。两人步履蹒跚,砚霖左耳的耳环在灯光的照耀下更加显眼。
随着摇晃的光点逐渐远去,江屿澈忽然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可他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
趁着这个时间,他和路峻竹简述了一下他做的梦,不过省略了玉佩情节,只讲述了砚霖出现的那一段。
“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搞不好是柳仙搞得鬼呐!这砚霖也可能是被柳仙推出来背锅的倒霉蛋!”
路峻竹听后低头思索了片刻,复而抬头,目光灼灼,“若真如此也不用怕,我有一把剑,足以斩委蛇。”
“剑”字一出,江屿澈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帧黑袍男雪边断崖舞剑的画面,心下一动,他还想问问他的剑在哪里,就听见屋内传来下楼的声音。
“久等了,游沙说他也很久不钓鱼了,翻工具翻了好久。”天骨捧着两支鱼竿和两个桶,“实在是没找到渔网,不好意思了。”
路峻竹接过工具,“哪里的话,这都很麻烦你们了。替我们谢谢你弟弟。”
“不客气不客气。”天骨揉了揉头发,“其实游沙是哥哥。”
路峻竹却只是微微一笑,并未改口,朝他挥了挥手后就拉着江屿澈走了。
虽然不知道云水乡的具体位置在哪,但肯定偏南,秋天的夜晚只有凉爽,没有凛冽。
两人朝着出乡的那座桥走去,不过没有过桥,而是在桥头周围找了个地势较低的地方的站定。
这边很是偏僻,远离灯火,罕有人迹,江屿澈觉得云水乡没人夜钓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不过也好,清净。只是视觉有些受阻,江水在漆黑的夜色中泛着幽幽绿光,除此之外看不见一丝波澜。
“水清则浅,水绿则深。幸好是绿的,不然水至清无鱼了。”
路峻竹轻轻指了指江面,绿水之上即刻燃起连片青蓝鬼火,飘了满江。场面之壮大令江屿澈目瞪口呆。
“不是,咱俩就钓个鱼,不用这样吧。”
“亮些好,免得到时候有人看不清桶再装错了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