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刻(34)
抬头一看确实雨丝凌乱,其他人也是落汤鸡的模样,但没有一滴滴到他和路峻竹的身上。
他一转头就能看见路峻竹得意的神情。
砚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眼见棺木上的蜡烛被雨浇灭,他大声念了一句咒语。
“云水将军渡亡神,亡神带我见亡魂。”
还没等他念几句,贴在镜面上的手就颤动起来,他的身体也剧烈抖动起来。
曜瓦似乎在强忍恐惧,但仍不肯松手,众人均是目瞪口呆,鸦雀无声。
砚霖的手颤得越来越厉害,身体也在向后压,“咔嚓”一声,镜子瞬间四分五裂!
曜瓦向后退了几步,砚霖低头盘坐在地上。
雨停了。
砚霖的抖动也结束了,他缓缓抬起头,浑身湿漉漉的,双目无神。
“阿乳,我好冷。”
吉克不可置信地捂住嘴,靠近砚霖几步,“月砾?是你吗?你真的回来了吗?”
“砚霖”没有回答,嘴唇轻颤,说得却是:“哥哥,我给你留了糯米糕,在左边的箱子里。”
吉克泪流满面,曜瓦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无声地哭了起来。
江屿澈大为震惊,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被附身的人。
“砚霖”僵硬地抬起手来,抚上自己的胸口,“我疼。”
曜瓦抹了抹眼泪,恨恨地说:“月砾,到底是谁害了你?哥哥会给你报仇的。”
“额……”
“砚霖”的头忽然仰得很高,青筋爆起,似乎十分痛苦。看得江屿澈替他捏了把汗。
他的话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最终吐了完整的句子。
“是徐老师。”
作者有话说:
瞎编的瞎编的
第26章 柳·棺木抬
如果说在之前支教教师找替身的事只是云水乡的人猜测,那么此次招魂就算是把这件事给坐实了。
吉克咬着牙,脸上的肉都随之颤动,“是他,真的是他。”
她回头扯住苒拉的袖子,大声吼道:“我说什么来着,就是那个鬼怪,他又回来了!”
苒拉脸色极为难看,一边往回扯袖子一边数落她,“是又怎么样,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还要问,不如问问孩子要什么,一会仪式结束了可就难见了。”
“那……那月砾,你缺点什么?衣服?钱?”
“砚霖”没有回答,依然抖动不止,俊美的脸也随之狰狞起来,眼白都快翻出来了。
他这副样子实在是诡异又可怕,看得江屿澈一愣一愣的,“他咋成这样了?不会是月砾不想走,要强占他的身体吧?”
路峻竹摇摇头,“你想多了。”
见他久久不语,吉克焦急地向前几步,“月砾,你,你说话啊。”
就在她即将靠近之时“砚霖”忽然抬起手来猛地一推,把她推了个趔趄,幸亏旁边的江屿澈扶了她一把。
众人惊异地看向“砚霖”,后者的颤动却逐渐停止了,面色也趋于平静,最终轻轻吐出两个字。
“篝火。”
周围的阴沉渐渐散去,江屿澈抬头发现是阳光从厚重的乌云中穿了过来。没过多久,乌云彻底散了,天空一碧如洗,仿佛刚才那场雨从未存在。
砚霖支撑着的身体瘫软下来,头也低了下去,几秒后,他抬起了头,眼神恢复清明,面露几分迷茫之色。
“结束了,你们见到月砾了吧?”
“怎么会?怎么会时间这么短?”吉克挣脱开江屿澈,扳住砚霖的肩膀摇晃起来,嘶吼道:“月砾,月砾你回来,阿乳还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呢,你回来啊!!!”
砚霖本就脸色苍白,刚进行完请阴好像更虚弱了,再经吉克这么一晃看起来都要吐了。
江屿澈想也没多想就伸手拉住了吉克,又不敢太用力,只能好声好气地劝道:“姨,你冷静点哈,月砾都走了,你就别为难人家砚霖了呗。”
吉克充耳不闻,手上力度未松分毫,直到忍无可忍的苒拉呵斥了她几句。
“吉克,你别再发疯了。我嘱咐过你请阴时间非常紧迫,一定要问些有用的东西,你上来就问孩子最不想回忆的事,还能怪谁?!”
她的话字字锥心,砸得吉克怔愣良久,终是松开了砚霖,轻声说了句:“抱歉。”
她摇摇晃晃直起腰来,转而对苒拉说,“你在心虚什么?”
“我?”
吉克看着苒拉,忽然爆发出一阵苦涩的笑声,“谁不知道月砾,还有之前的那些被挖心的人,个个都是替天骨死的。”
此言一出,全场惊悸。虽然其他人都静默着没有说话,但江屿澈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气氛像极了无虞江。
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你太伤心了,都快失心疯了。”苒拉咬了咬牙,“如果柳仙知道你这样污蔑他的看守者,怎么降罪都不得而知。”
“哈哈哈哈哈哈哈,柳仙?看守者?”吉克擦拭着自己的眼泪,“徐老师啊徐老师,不如你把我们都杀了吧!!!”
说完这句话,她就怒急攻心晕了过去。
“阿乳!”曜瓦冲到吉克,稳稳地把她背了起来,对其他人满怀歉意地说:“各位,因为月砾的事我们都太难过了,阿乳情绪略有激动,请大家不要见怪,葬礼就到这了,感谢大家,大家都散了吧。”
其他人都微微鞠躬,又行了一个江屿澈看不懂的礼,这才陆陆续续地离开。
路峻竹朝坐在地上的砚霖伸出手去,砚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随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多谢。”
路峻竹笑道:“不用客气,你也辛苦了。”
“砚霖先生。”曜瓦说,“刚刚我们问月砾想要什么时在他说了一句篝火,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篝火?他还说了这个?”
显然砚霖并不清楚自己被月砾附身时所说的话,面对这个没头没尾的篝火也做不出解答来,于是求助般地看向两人。
江屿澈第一反应就是篝火大会,但他毕竟不是专业的,也不敢妄言,就悄悄碰了碰路峻竹的胳膊。
路峻竹会意,开口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云水乡多为花船水葬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继续说,“月砾虽然不是溺亡却也已经在水里浸了多时,篝火大会火光接天,最能驱散寒气。”
“你的意思是……”
“篝火大会当天,火葬。”
苒拉大惊,“这……这万万不可啊,云水乡的篝火大会是专门祭天拜仙的,火葬这种事怎么能在篝火大会上进行呢?砚霖先生,还是请你说说吧。”
还未等路峻竹反驳,就听天骨接道:“如果不及时将月砾安葬,他是不会安息的。篝火大会本就在这片空地举行,倒也免了将他棺木抬来抬去的辛苦。”
他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但并不能说服苒拉。
“话虽如此,你也不想想篝火大会是什么日子啊,你又是什么身份?”
“正因为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才会做这样的决定。”天骨抿了抿嘴,“阿乳,大家为我做的牺牲已经足够多了,再这样下去我实在问心有愧。”
“罢了。”苒拉颓然地叹了长气,满面倦容,“天骨,你长大了。你想如何就如何吧。”
见她松口,天骨释然地笑了,转而对砚霖说:“先生如果信得过我,那这次火葬就交给我吧,怎么说我也是龙吟泉的看守者,篝火大会的执火司。”
他说得那样自信,那样意气风发。受了他的感染,砚霖重重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
“今天的事真是多谢砚霖先生了,苒拉姑姑也辛苦了,就先回去休息吧。”曜瓦说,“还得麻烦天骨和这两位朋友帮我把月砾的棺木抬到祭火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