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刻(152)
褚秋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那你会跳给九殿下看吗?”
这下轮到她卡壳了。九皇子路峻竹是神仙的预言还是他父亲放出来的,他过的不好,万一得势再诛了织离氏九族就完蛋了。
很快她就把这个荒谬的想法摒弃在外,神族永远是神族,没有人会不畏惧神仙。
“就算他想看也得问问我愿不愿意,如果我没心情,他也别想看。倒是你……”她坏心眼地戳了戳褚秋,“把柄在我手里,不千方百计地讨好我,居然还想让我给你跳舞,你自己说说,这合适吗?”
褚秋倒也实诚,当机立断道:“那你想我怎么讨好你,能做到我一定做,做不到我尽力做!”
话音刚落,远处灯笼光聚了过来,伴随着呼唤声,是宫人来寻她了。
她只得急匆匆地站起身,快速对褚秋说:“三天后带我去马场,不能被其他人发现。”
虽是不解,褚秋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好,那你到时候在铸剑阁附近等我,我知道那里有条密道,绝对掩人耳目。”
三天后她跟着褚秋走进了那条长而昏暗的密道,在密道的尽头挂着两把剑,直觉告诉她那绝非俗物。
“这密道是谁挖的呀?”
“我也不知道,碰巧发现的,走就是了。”
简单乔装一番,她轻而易举地混进了马场,舞刀弄枪,骑马射箭,好不痛快。
褚秋很是惊讶,“没想到你竟然不爱红妆爱戎装。”
这就是她的第二个秘密。在舞上有天赋,武上也同样有。
她微微一笑,悄声说:“兴你做虞姬,不兴我做霸王吗?”
两人嘻嘻哈哈之际,她被父亲抓了个正着。
当时的她怎么也想不通从不来马场的父亲为何会突然造访,后来才知道那条密道是紫圣国师为了藏剑造的,发现两人进去后他将计就计去给织离大祭司报了信。
矛盾也是在那时激化。
父亲就像疯了一样让她跪在祭台上对天发誓不再碰任何兵器。他言辞激烈,把她批判得体无完肤。
“身为女子舞刀弄枪,成何体统?!且不论你是织离家的女儿,就是寻常女子这般传出去也是要让人笑话的。”
她不甘示弱地反驳道:“那么在你看来女子就该唱歌跳舞供人取乐,之后再按照家族利益押宝一样嫁人,相夫教子了此一生吗?”
父亲面色铁青,最终拂袖而去,她则赌气跪了一天一夜。母亲心疼她,劝诫她性子该柔和些,不然会吃亏。
若是温柔顺从,那她就不是织离辞欢了。
她被抓走,褚秋那边也没闲着,接到战报后又匆匆奔赴战场了。
那时几位皇子均已长成,说是押宝也不为过,织离氏在江国的地位举足轻重,世人皆默认她会有最尊贵的去处。
她最厌恶这个说法。就像年幼时有人指着凤凰问她如何,她只说那是俗鸟。
“凤凰还俗?那你觉得什么鸟不俗?”
“当然是鹤。”
在路峻竹封郡王的宫宴上,她真的见到了如鹤一般的男子。
她没有参加宫宴的习惯,尽管璟帝“盛情”邀请几次,都被父亲找理由搪塞过去了。
但是这一次她没和任何人商量就去赴宴了,原因无他,褚秋凯旋。
经上次一事后她被严加看管,与褚秋私下见面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若要兑现当初一舞的承诺,不得不借助这个危险的场合。
所有人都对她的出现感到意外,只有璟帝异常兴奋,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叫人想逃。
只有褚秋站出来维护她,而她的父亲在这种时候都在指责她抛头露面。
最终反骨战胜了理智,她选择留了下来,还是路峻竹解围才让她从尴尬的境地中脱离。
忽视其他皇子如狼似虎的目光,她只看向褚秋。
跳完舞后宴会迎来了第二个迟来的人——前些日选出来的探花郎。
那人的确担得起这个名号,衣白似仙入凡尘,发若灿阳,眸子更盛了邝安碧海。难怪身为异国人也能在江国谋官职。
那人一来就抛出了重磅问题,牵出了路峻竹被封到苦寒之地的事实。其中的弯弯绕绕她能参透一二,她心中也泛起一丝怜悯,同时仍在担忧他会因此迁怒织离氏。
探花郎成了宴会的焦点,但她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投在路峻竹身上,直至路峻竹黯然离席,他眸色也随之暗淡下来。
他们不是第一次见吗?按下心头疑虑,宴会中暗流初见汹涌。
异国人的身份使他刚开始就处于风口浪尖之上,多数人都认为他名头不正,包括她。
所以场上文官就发了力,名为讨教实则刁难,结果都被他引经据典一一化解。
这倒让她稍微改了观,再看褚秋,更是叹服他的文采。
文官败下阵来,轮到武官上场,因年岁相仿,褚秋自然而然地被推了上去。
射箭游戏是宫宴的娱乐项目,她见过褚秋百步穿杨的能力,想着探花郎恐怕要出丑,没想到两人竟是不相上下。
满殿震惊,尤其是璟帝,本以为自己收了个花瓶,不曾想暗藏玄机,此刻也是缩手缩脚盖过了新鲜劲。
褚尧将军则顺水推舟,以探花郎箭术精进,江国正是用兵之际,不如封作武将护江国周全。
他的意图很明显,这样的人留在宫里迟早是威胁,就像路峻竹一样。
尽管万般不愿,璟帝还是顺着台阶炸下来了,草草封了个将军,据说封号还是路峻竹定的。
“岭”字何解?她和褚秋讨论了好一阵都没讨论出个所以然,不久后岭将军也被打发到墨泷渊去了。
本以为他是自己请愿,偶然听到父亲和紫圣国师的谈话才知道,这背后也少不了他们二人的推波助澜。
岭将军走了,褚秋有些难过,他们二人接触过一阵,岭将军性格很好,又文武双全,褚秋佩服他是应该的。
聚少离多的日子没有使她和褚秋生疏,反倒显得彼此距离更近。只是之后的事逐渐变得不可控。
淮王得势回邝安,扳倒其他几王,再到澜王之死,疾病蔓延,怪物群生。
涉及嵘骁,父亲果然不再淡定。她忽然记起也曾看见父亲月下独酌,一杯酒洒在地上,空酒杯对着的就是嵘骁的方向。
此事以岭将军一身污浊结束,或者说,暂时结束。就像是不慎划出的伤口无暇清理,只想掩藏,终有一天会溃烂生疮,剧痛而亡。
淮王起兵,江国改朝换代,褚秋和他的父亲举剑对峙后勉强握手言和,担了江国兵权大任。
“欢儿,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有三个心结。其一就是我父亲,现在姑且解算是开了,其二是我从前和你提过的那个。”褚秋坦露心迹,神色复杂,“既担大任,寄情山水这种话万不能说,怕是一生无解。”
“征战总会结束的,日子还长,一生无解这种话不许说了!”她安慰道,又问,“其三呢?”
“其三嘛……”褚秋深望她一眼,忽而浅笑,“等下次回来我再告诉你。”
傍晚时分,明明在天边的霞,怎么跑到两人的脸上来了?
织离辞欢的第三个秘密,她喜欢褚秋。
只可惜她的第三个秘密同褚秋的第三个心结葬于那场名为权势的博弈中,执棋者正是路峻竹和他的父亲。
新帝继位,首先做的就是清理门户,织离氏首当其冲。
按理来讲让织离氏迁回故土也算恩赐了,可惜她对嵘骁实在没什么归属感,回去后想见褚秋更是难如登天。
令他没想到的是父亲竟然也不愿回去,他舍不得在这里的地位和荣华,一筹莫展之际,机会送上门来了。
不知从哪里传出煊帝和岭将军不清不楚的传闻来,愈演愈烈,为了固权,他的父亲以平息流言之名将她嫁于煊帝。
“辞欢,你任性多年我不曾严束你,但这件事没得商量,织离氏需要你,这是你的责任!”
“责任?为了这两个字我牺牲的已经够多了!不愿就是不愿,你若再劝,我就一根红绫吊死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