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刻(106)
“与其要了他们的命,不如毁了他们最在意的东西。”
这话令他消化了半天。
“杀人诛心啊,不知道的听你这话还寻思你是大反派呢。”
“都怪我我太自信,自信到以为废掉修为和法力他们就绝对不会翻身。”路峻竹无奈地哼笑一声,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可我忘了,仇恨能造就太多不可能的事了。”
话音刚落,他侧脸的轮廓清晰起来。前方有光映在海面上,他们的临时“轮船”要靠岸了。
然而江屿澈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
“路峻竹,你脸色咋那么磕碜呢?”他一把捧过路峻竹的脸,“之前明明见你都有点血色了。”
又试探性地摸了几下,不放心还把自己的脸贴到他的脸上感受了好一会。
“冰凉,咋还一觉回到解放前了呢?”
路峻竹伸出手指戳着江屿澈的额头把他的脸和自己分开,然后把目光移向对岸。
“别闹,快上岸了。我没事,就是刚才施法愈合伤口的时候耗费太多精力了,休息休息就好。”又嘱咐一句,“坐稳点。”
江屿澈没反应过来他这句没头没尾的坐稳点,结果看见路峻竹两手扶住巨兽头骨,不多时头骨燃起熊熊烈火。
热气托着兽骨劈波斩浪,横冲直撞向海岸奔去,剧烈的颠簸晃得他头晕眼花。
庙会还没有结束,本就处于风口浪尖,他不明白路峻竹为什么要选择这样张扬的出场方式。
脑壳空空,容量过载,用不着想明白,兽骨已经带着两人闯上了岸。
天旋地转之下,他听见阵阵尖叫,紧接着是几声巨响——兽骨与游行到祭祀台的彩车撞了个正着,而头骨上的火恰巧点燃了车上挂的紫圣仙师画像。
顷刻间,画像连同彩车一起燃成了灰烬。
第92章 息风止波,握手言和
就在刚才,在神巫一声“祝祷结束”之下众人都停止了祷告,再看向海面时发现黑影果然不见了,各个振臂欢呼。
庙会还得继续,于是他们就按部就班地举行了祭神仪式,可就在游行即将结束的时候,海浪声翻腾不止,撕裂乐声鼓声。
似乎有东西破浪而来。
还没等他们看出什么,就有一个巨物冲到了沙滩上。
众人瞬间乱了阵脚。
“什么东西冲到岸上来了,怎么还带着火?哎呦!彩车都烧起来啦!”
“这么快就成了灰,这是什么邪门的火啊?”
江屿澈从冲击中缓过神来时,周围情况的吵闹程度恍惚之间让他感觉自己回到了家里的早市上。
代入感太强,仿佛他已经坐在路边小摊上吃馄饨了。
叽叽喳喳是一方面,更主要是那些人怀疑又畏惧的目光齐刷刷全聚集在两人身上,让他不得不在意。
路峻竹倒是无所谓,他按住江屿澈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起身,自己则手腕一支,纵身从兽骨上灵巧翻落,还不忘带着成束的野蔷薇,大摇大摆地踩着灰烬向南老太太和南玉璃走去。
其他人的目光自然被吸引到了他的身上,但由于他上岸的声势过于浩大,他们一时也不敢向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兽骨高台之上。
“您要我们采的花已经采回来了。”他把花束往南玉璃面前一探,“路上因为某种原因耽误些时间,莫怪呀。”
对于他们活着回来这件事南玉璃并没有表现得过于惊慌,甚至还带着胜券在握的气势,微笑伸手准备接花。
但路峻竹递花的手突然往后缩了缩,让她接了个空,同时话锋一转。
“只是我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得罪了神巫,竟然让您动用起死回生术这种禁术复活千年前灭绝的巨兽裂泽来把我们置于死地。”
好一招先发制人。
众人皆愣住,南玉璃却面色不改,笑容也冷了几分,“你什么意思?这是在贼喊捉贼吗?”
“到底是谁贼喊捉贼啊。”
眸光一凛,南玉璃皱着眉头看向路声音来源,转而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江屿澈信步从路峻竹身后走过来,在众人的注目下一步步踏上兽骨高台。他目光逡巡在南老太太和南玉璃之间,发现南老太太褶皱中也挤出一丝惊异。
大概她们都没想他还活蹦乱跳的。
南玉璃紧紧盯着他,江屿澈也毫不避讳地和他对视。
只见她缓步向自己走近,又围着他走了半圈,在他身后站立片刻,不知在思索什么,忽而笑了,又绕回到他身前,满眼挑衅。
接着她朝台下众人说:“裂泽的凶悍程度大家是知道的,紫圣仙师当年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们……”
“九牛二虎之力?”嗤笑一声,江屿澈打断了她的话,“就这玩意我一个人能打十个,亏得你们烧高香供他,要不然还是供我吧。”
这句话瞬间在人群中掀起轩然大波,也正中南玉璃下怀。
“好啊,那我倒想问问你是怎么打败它的。”南玉璃并没有让他回答的意思,自顾自地接了句,“不会是放血吧?”
看着她得意的样子,江屿澈知道她这是以为自己套路成功了,可她不会知道,从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就已经走进了自己的套路。
于是他故作惊讶地问:“为啥要放血?打败这玩意还需要这么大的代价吗?紫圣仙师当年也是放血吗?”
“不用你不承认。”底下的人高声喊道,“神巫通灵时听紫圣仙师说岭将军当年就是用这种苦肉计来博取人们的信任,好在人们聪明,并未上当。”
“哦…哦!”江屿澈睁大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们怀疑我是岭将军啊。”
“泉川向来平静,你们一来千年绝物都复活了,还是庙会这样盛大热闹的时候,不得不让人怀疑。”南玉璃眯了眯眼睛,“要是你身上没伤的话,倒还有几分可信。敢证明给我们看看吗?”
真是狡猾。
南星之前给两人送药的时候,南玉璃就以送水果的名义在外面偷听,她知道江屿澈背上有伤。
可惜,江屿澈等的就是这句话。
但他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而是一副不太情愿的作态,以此来迂回。
“不是,这要求就有点变态了吧,我咋证明?让我搁台上光膀子呗?公共场合光膀子多没素质啊,底下还有那老多小姑娘呢,整的我怪不好意思的。”
跳舞的姑娘们被点名后纷纷起哄,更有颇为大胆者直言:“你敢脱我们就敢看。”
他扭头问路峻竹,“我能脱不?”
路峻竹有些无奈:“虽然我不愿意,但是也没有办法。”
“你是不好意思,还是不敢?”
见两人犹犹豫豫,南玉璃催促道。
各方逼迫之下,江屿澈只好慢吞吞地撩起了衣服下摆,但他没有完全脱掉,而是把衣服卷到露出腹部为止。
“看到了吗?我肚子上没伤。”
说着又转过身去,把后背展示给众人。
“后背也没有嗷。”
看到他后背上的肉完好无损时,南玉璃瞪大了眼睛,她与南老太太对视,相顾无言。
江屿澈放下衣服下摆,“裤子还用脱吗?拉倒,给我留点脸吧。”
台下的人们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时间更是议论纷纷。
“这不可能!”有人急切地吼道,“一定是你用了什么妖术让伤口愈合才会这样的。”
“哎嘛。”江屿澈扶额,“咋还跟你们说不明白了呢。”
他跳下高台,把那人从人群里揪了出来,扯住他的衣领走到兽骨跟前。
围观众人见他气势汹汹的样子都自觉让了条道。
“就算我真能控制这玩意儿,前提条件它得是活的吧。”他指着兽骨,“你自己瞅瞅这骨头,都干巴了,很明显不是现杀的啊,肯定死了老长时间了。但它刚才还真就活过来了,那我问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