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刻(155)
“你又逃课,被你娘亲知道了当心她骂你!”
少年径直从两人中间穿过,停在他们身后。转过身去,只见一个妙龄少女负手而立,歪着头笑意盈盈,风吹起她的裙摆,上面的玄鸟振翅欲飞。
“只要你不说,她肯定就不知道。”少女咯咯笑着,“所以你能管住嘴巴吗?织离臻阳。”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江屿澈弯起胳膊肘碰了碰路峻竹,“原来这是织离大祭司小时候,长得还挺帅,怪不得辞欢那么好看。旁边这小姑娘是谁啊?不会是南玉璃吧?”
他左看右看,也不能把少女和南玉璃联系起来,不是年岁的问题,只是眉眼间找不到任何相似之处。
“织离雪遥,你别太过分了!”臻阳把书箱往少女手中一塞,“书我给你带回来了,先生说你上次的罚抄还没交,最多宽限到下节课,自求多福吧。”
“下节课?那不是三天后嘛,早得很。”织离雪遥眼珠转了转,“明天是生辰宴,我得玩。后天嘛,天太热了,心燥,肯定写不下去,大后天……”
“不想写你直说。”
“被你看出来啦。”织离雪遥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脚却悄悄踩住了织离臻阳的衣角,“你就行行好,帮我写了吧。”
“免谈,你过生日我也要过生日啊。再说你刚才还那么嚣张……”
“诶,你后面!”
完全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织离臻阳下意识地一转身,“刺啦”一声,衣服扯出了个大口子。
织离雪遥迅速伸回脚,“呀!”
“啊!”织离臻阳大惊失色,“这是勾在哪里了?”他低头检查自己的衣服,立刻哭丧着脸,“完了,从阴阳鱼中间裂开了,要是被发现我就惨了。”
“别急,我有办法。”
织离雪遥打开书箱,拿出针线,三下两下就缝好了。
“只能顶一会,回去赶快找理由换一件,日子久了小心被发现。”
察觉到织离臻阳惊异的目光,她满不在乎地说:“我的书箱里除了书什么都有,很奇怪吗?”
“你会针线活,上次的绣图还让我帮你?”
“我会不代表我有时间啊,反正刺绣对你来说和针灸差不多,就当练习了。”织离雪遥言归正传,“我都帮你免了皮肉之苦了,你不得报答报答我?”
“既然如此,再拒绝就是我的不是了。不过我时间也紧,只能帮你写一半。”
织离雪遥暗自压抑自己上扬的嘴角,“不打紧,一半也……”
“不过在这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织离臻阳掀起衣摆,“这个脚印是怎么回事?”
计划暴露,织离雪遥落荒而逃,织离臻阳则慢悠悠跟在她身后,笑得直不起腰。
少年少女的身影逐渐远去,拉长夕阳。
随着第二个泡泡的戳破,水滴化作繁星点点,巫医两族正分别举行着盛大的宴会,而臻阳和雪遥都从繁华中脱离,人手一个食盒,脚步匆匆,向寂静处而去,撞了个满怀。
“生辰安。”
“同安。”
看来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我这次带了千层塔,这可是我们巫族的特色菜品。”
“千层塔?这不是草药名吗?功效是清热解毒,消肿化瘀……”
“你再啰嗦我把你牙打飞。”
他们互相交换了食盒,吃得津津有味,雪遥突然说:“吃了巫族的食物,就做我们巫族的人吧。”
臻阳吃东西的手一顿,“那我不吃了。”
“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巫族最重血统,你以为像你们医族那样鱼龙混杂,什么人都能进来吗?”
“医者仁心,世间当然是通医术的人越多越好。”
“好是好,只不过世人之难皆因天命,通天者,唯巫而已。”雪遥拿出丝绢擦了擦手,“理念不同,也难怪你我两族互不相容。”
“是吗?可我觉得两族之间还是有共同的美好憧憬。”臻阳说,“你看,我叫臻阳,臻,至也。所以我的名字就是到达太阳。你叫雪遥,不就是远离凄寒的意思吗?我们同日降生,名字相辅相成,又是一起长大,怎么就不相容了? ”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雪遥笑了,“我的名字分明取自’遥知不是雪‘,怎么到你嘴里就变了味道。”
“那你就当我也在开玩笑吧。”
臻阳也笑了起来,但很快笑容就凝在了脸上,他又探头去看雪遥的手腕,上面一大片淤青。
“你又受伤了?”
“一点小伤,习武之人哪有不受伤的。”说着雪遥站起身来,“我又学了新招式,那天逃课实在太值了,给你看看。”
闻言臻阳也站了起来,闪到一边给雪遥留出足够的施展空间。
她的拳脚的确有几分意思,展示完毕后一甩头发,“如何?”
“飒呀,很飒呀。”臻阳由衷称赞,转而疑惑道:“但是练武不是巫族男子该干的吗?你何必这么刻苦。”
“哼,女子怎么了,我巫术武术两手抓,让他们那些男人羡慕去吧。”
“可是很危险啊,刀剑无眼,磕着碰着留下疤痕,以后嫁人的话……”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雪遥一脚踢到后腿弯,摔了个后脑勺着地。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我的功绩不可以用嫁人来衡量。”
臻阳躺在地上,嘿嘿笑了起来。
雪遥吓了一跳,俯下身去看他,“摔傻啦?”
怎知臻阳伸手一扯,雪遥也躺在了草地上,她正要发作,臻阳抬手指向夜空。
“星星真好看,我一伸手好像就能摘下来一样。”
雪遥果然被繁星吸引,两人躺在草地上仰望很久。
“其实我还是很佩服你的。”臻阳突然开口,“巫族和医族说到底都是织离氏,两族接班人也非你我莫属了,我希望我们两个能在这动荡的世道中携手博出属于织离氏的未来。”
“在我心里你就是另一个我,你受伤的话我也会难过的。”他转过头,侧目看她,“所以刚才的话是我狭隘,冒犯到你,对不起。”
雪遥并未转头,仍是满目星光,嘴角却微微勾起。
“哼。”
臻阳的想法的确是一种美好憧憬,经历各种回忆江屿澈也看明白了,巫族医族表面上平和,实际谁也不服谁,总的来讲还是巫族地位更高些。
风浪来临前,弥留的美好总令人难忘。
臻阳在岸边捡了个人,不知是从哪里飘过来的,浑身像被火燎过一样,尤其是那张脸,几乎面目全非。
“医族海纳百川,难怪鱼龙混杂。”
听到路峻竹这话,江屿澈对这人的身份也心下了然。
“老狐狸戴面具是因为他毁容了?断他一根尾巴的惩罚还是太轻了,他做的那些事够他死一万次了。”
路峻竹陷入了沉默,见势头不对,江屿澈赶紧转移话题。
“他叫啥名啊?”
“不知道,流于世间的也只有紫圣仙师这个名号。”
果然在被救过来后臻阳询问他的姓名,他只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个字。
“紫。”
化名为紫的狐狸以面具覆面,出乎江屿澈意料的是他寡言少语,看起来也默默无闻,不像搞事的样子。
路峻竹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面具。
很快江屿澈觉得他不搞事的想法就被推翻了,因为裂泽来了,连同着致命的玄冬症。
这是裂泽第一次出现在这片海域中,传闻它是上古凶兽,但在缈山的镇守下不敢来犯,只能盘踞在墨泷渊。
传说终究是传说,这个凶兽真的来了,嵘骁众人没有防备,一时间死伤惨重,还是巫族紧急出面镇压才逼得裂泽暂时退下。
然而凶兽易退,险症难防。冲在前面的巫族不幸感染了玄冬症,尤其是巫族首领,雪遥的娘亲,症状尤其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