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刻(134)
复而扬起下巴向他邀功,“我这招怎么样?学得还像吗?”
“挺像的。”他停了剑,“你拿着这个不冰手吗?快放下来吧。”
“还好,我习惯了。”澈还有模有样的学着,“你天天如此,不也没嫌冷吗?”
见拗不过他,他把剑往前一横,“既然如此,那,过两招?”
澈眼前一亮,大喜过望,“好!”
这也是他欣赏澈的一个原因,无论这件事擅长与否,澈总有尝试的态度,从不轻易退缩。
澈一招一式的确有几分意思,可终究不是剑客,比不得他自幼的功底。
同时那脆弱的冰棱更敌不过余清剑,几招过后,他找准了机会,剑锋一闪,冰棱瞬时成了纷飞的碎片。
澈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已经空空如也了,他眨眨眼,神情落寞。
“果然,我还差得远。”
“惜败而已。”他安慰道。他走上前去,握住澈冰冷的手,待回温之后,他收回手,从他腰间箭袋中抽出一支箭,又把余清剑塞到他的手里。
“你这是?”
“若能得一把好剑,你未必逊于我。”他摆弄着箭,在手中转了转,“试试看。
“我哪里配得上这样好的剑。”澈连连拒绝,说着就去夺他手中的剑,“你怕我冰手,我拿这个便是。”
他闪了闪,让他夺了个空,狡黠一笑,“我的剑认主,正好让它替我瞧瞧你是不是我的命定之人。你不肯,就是心虚咯?”
激将法起了作用,澈只得拿起他的剑,依照他的动作练了起来。
又过了几天,澈的剑术大有进益,不再满足模仿,而是仔细钻研起来。
“这招怎么解?这招呢?”
他倾囊相授,却也好奇,“你很喜欢学剑术吗?若是喜欢也不必急于一时,我们慢慢来。”
“不。那就来不及了。”澈攥了攥拳头,“下山路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通了,我得在有限的时间里学到更多,才能帮你的忙。”
原来澈竟然抱了这样的心思。寒冰狱主何其凶残,他自然不能拖澈下水,况且澈没有剑,更对法术一窍不通。
可看着澈挥汗如雨,十足卖力的样子——不是说罕见,毕竟每夜都见。
他实在不忍泼冷水浇灭他的热忱,规劝的话凝也在喉间,难以出口,便就随他去了。
澈偶尔缠着他问他余清剑的名字和来历,他也不可避免地提到缈山,结果惊觉自己竟然可以语气平和地叙述了。
恨意未见消褪,伤疤再逐渐愈合。这都是澈的功劳。
他给澈讲缈山的风土人情,讲师尊,讲师哥师姐。
“等事了了,我带你回缈山去。”
澈支着下巴,满目憧憬,“一言为定。”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这就是他第二个无法兑现的承诺,因为最后,他自己都没能回到缈山去。
日子就这样过着,他和澈与缈山下结姻缘的男男女女也没什么不同。或许不做除祟者,这就是他能过的寻常日子。
这个想法出现时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怎么能不做除祟者,山下的百姓还在等着他。如果他不是除祟者,他也不会遇到澈。
也是平常的一天,他和澈照例去看下山路口,令他惊喜的是,路通了!
尽管冰仍然积在那里,扶着冰,缓缓侧过身,中间的裂缝足够他通过。
在路口站定,他向澈伸出了手,“走吧,阿澈,我们下山去。”
澈点点头,也伸出了手,“好,下山去。等与魔头交战,我会尽全力帮你。”
就在两人双手即将触碰之时,雪块却以山崩地裂的姿态再度炸开。
没有任何防备,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前一刻还在和自己说话的澈被暴雪吞噬,而那经年积雪也如山洪般朝他涌来。
第115章 第一世·青山葬雪(中)
“这雪山怎么又塌了?震得我耳朵都要聋啦!”
“从前没觉得怎样,最近也不知道抽哪门子邪风,十天半月就得塌一回,迟早不是要塌个精光咧?”
“那是好事啊,这山要是没了,咱们岂不是能往外走了!”
“瞧你这美梦做的,照这个趋势,不出三年,外面都得和墨泷渊似的…诶?你看,那雪里头是不是裹着个人呐?”
声音由远及近,应着吱呀踩雪声挤进他耳中,驱逐浮沉于积雪中的嗡鸣。
浸入骨髓的寒冷逼着他清醒,雪堆在身上,压得他不能喘息。
“天老爷啊,这里面怎么还有人呢,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看没什么希望了,快快,把雪清清,指不定是谁家的呢,拉出来让人认认回去葬了也算积德了。”
胸口一松,他一口气顺畅了些,顾不得其他,猛地折身起来。
“嚯!都这样了还活着呢,别不是神仙托生的吧!”
眼前阵阵发黑,他看不清面前说话的人,甩掉脸上雪的同时双手却无意识地在周围乱拂。
除了雪就是雪,他没触碰到他寻找的人。
阿澈呢?阿澈去了哪里?
慌乱占据了他的内心,将冰凉触感带来的意识清晰赶得一干二净。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他加大了手上的动作,誓要把这翻个底朝天。
突然有人按住了他的手,阻止他疯狂扬雪的动作。
“别别,这多冰手呀!”
“哎呀,估计是吓得狠了,我给他叫叫魂。”
说着,一只温暖的手放在了他的头上。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呼噜呼噜耳朵吓一会儿。”
眼前黑暗也逐渐消除,他看到了一对年轻的男女,身上穿着粗劣的、还沾着木屑的衣服,正满脸担忧地看着他。
“瞧着眼生,你是谁家的孩子呀?”
女人歪着头问他,她的五官如澈一般深邃,像是同族人。
望着这极其相似的样貌,他有些恍惚。
“咳咳,你刚才一直在雪中翻找,可是不慎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男人的一句话把他从失神中拉扯出来,他木然地摸了摸身上的物件,行囊在,余清剑也在。
强撑着从雪地中起身,他向两人道谢。
“多谢两位救助,如今要事在身,晚些再和两位解释。”
三言两语交代完毕后,他又转身在雪地中搜寻起来,搜寻不成,他想高声呼唤阿澈的名字,期盼得到回应。
梗着脖子“阿”刚出口,“澈”还没说出来,他就被男人一把扯住了。
“呦,你找的是活物?”男人十分紧张,“可不兴喊啊,一喊。”他指了指雪山,“没准那雪塌得更厉害。”
他顺着男人所指方向看去,他竟然不知这住了这么久的山居然高耸入云。
想想也是,他是御剑来的,俯临万物,因未能翻过这座山,才落在雪山中,自然不识雪山全貌。
只见那高不可攀的雪山竟然生生削断了一个角,露出一块陡峭断崖,雪崩落了一地,上山下山的路算是彻底断了。
“你别着急,我们帮你四处找找。”
男人说着就从地上成捆的树枝中抽出几条,分别递给了女人和他。
“拿这个翻翻,可比徒手强。我就不信了,一个大活人……”
话没说完,就被女人手肘一拐打断了。男人轻拍了两下自己的嘴,弯腰翻起雪来。
翻找好半天,依旧没有澈的影子。
“你要找的人在山塌的时候和你挨得近吗?”男人问。
“很近。”他哑着嗓子,“我们面对面。”
“奇怪了,这雪要是砸下来的话也不至于像洪水似的把人冲走呀?附近不可能找不到啊。”
男人的话刺得他打了个激灵,喃喃道:“当时山塌的时候,我们就在山上。”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他心如刀割。
明明他们马上就可以下山去了,明明澈还说决战时会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