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刻(120)
“不应该啊,他手机一般二十四小时都不关机的。”南星又在通讯录里翻了翻,“只好打扰下小师妹了。”
结果依旧无人应答。
南星一下就如同霜打茄子般,江屿澈也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要是路峻竹真的想让他们来,肯定有很多种方法能联系到他们,显然他不想让他们牵扯其中。
就像他早早拜托五伯把南星和自己放走一样。
“别打了。”江屿澈按住南星还要拨号的手,“你还是回去当面和她说比较好。”
“屿澈。”南星突然严肃起来,“我知道你觉得我有点怂,可是见识过这些之后,心寒早就大于恐惧了。再者看见你和他那样,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唉……”五伯叹了口气,“如果我当年也能像你们这样坚持,那后面的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江屿澈十分动容,庆幸还有人站在他和路峻竹这边。
“五伯,南星哥,谢谢你们。”他说,“让你们涉险,我良心实在过不去。这样吧。”他转向南星,“今晚你可以不离开,但明天,你一定要走。”
“可是我走了谁去娶狐嫁女?”
忽略南星惊讶的表情,江屿澈又对五伯说:“五伯,还得求您帮个忙。”
“……你真想好了吗?”五伯似乎看出了他要说什么。
“嗯,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和路峻竹回合,接触老狐狸了。”
他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眼见南星脸上的惊异愈发深重,他展颜一笑。
“南星哥,你留在这也好,这样他们才不会起疑。”
三伯迷迷糊糊之间感觉有人在推他,睁开眼就看见他弟满脸焦急执住他的胳膊,“三哥,我就上个厕所,你怎么还打上瞌睡了呀?”
他猛地一激灵,赶紧回过头看向后座,发现两个人还好好坐在后座上,紧绷的情绪才稍稍放松。
“这几天事太多,疲累得很,不小心睡着了。”他抬手捏住鼻梁,长舒口气,“还好,明天就要结束了。”
“你这么累,那一会给他们换衣服的活就交给我吧。”
从车内后视镜中,江屿澈能看见五伯眼中明晃晃的羡意。
“三十年前我没能穿上这身衣服,哪怕今晚让我摸一摸呢。”
旧事重提,三伯咧嘴一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要不怎么说你没福气,那么重要的事都能睡着,那天如果不是因为你只是伴郎,家里人又太忙,翻个底朝天也得把你翻出来。”
刚进庭院,摆在庭院中的两件喜服就给江屿澈吓了一跳。
幽幽灯光映在鲜红的喜服上有着说不出的诡异,就像是洇干的血衣。
新郎服和伴郎服几乎是如出一辙,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什么区别。不知道是不是预示新郎和聘雁也无异。
大伯二伯车程快,早早布置好了房间,现在应该已经休息了。
南老太太屋里的灯熄着,或许是睡着了,又或许是在暗中观察着一切。
南玉璃押送路峻竹还没有回来,这让江屿澈心中很是不安,但他相信路峻竹是有办法的。
“衣服在这了,我今天就偷个懒,你把他们带房间里去换吧。”
三伯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地往自己房间去了。
等他进了屋,五伯便如他所言把他们带到房间里换了。
不过不是衣服,是人。
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今有江屿澈代友从嫁。
他都打听好了,明天回先把他们用喜轿抬到紫圣仙师庙,然后抬轿人回避,静候迎亲队伍。
与其说是娶,倒真不如说是嫁,而且还是极为传统的那种。江屿澈暗自诽腹。
喜服套在身上的时候他忽然回忆起兽骨漂浮时那场梦境,不禁打了个寒颤,果然他最擅长做预言梦了……
状元帽盖住了他的金发,在五伯给他戴好面具后,上面狭小的缝隙也恰到好处地遮掩他的蓝眸。
这个场景和梦里岭将军把面具扣在了他的脸上极其相似,现在想来算不算是提示。
“你真的决定了吗?”五伯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南星说如果你后悔的话……”
不知怎的,他竟鬼使神差蹦出来一句:“不后悔。其实吧,这种事我还挺擅长的。”
五伯没再说什么,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掩门离去,江屿澈坐在房间中央,开始捋顺起事情的疑点。
最让他想不通的就是织离大祭司和辞欢分明精通占卜等巫术,怎么现在却更偏向医术呢?巫医,真的只是一个称呼吗?
再来就是他许久没打过电话和发消息,但等他想起来时却总是发不出去,本来还以为是信号问题,可总不能每个地方信号都不好。南星也是这样。
还没等他想出什么,门口有人影压了过来,虽说面具缝小也看不清,江屿澈还是闭上了眼睛。
那人步步向他接近, 他有些紧张,生怕他看出自己不是南星。
结果那人在他身前站定,说了两句意义不明的话。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
他脑子飞速运转也没能把这个声音和几位伯伯对上号。
正当他反应之时,那人突然狠狠拍了他一掌。
他紧咬牙关,极力抑制自己的喊叫,只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窜入他的身体,彻骨生寒。
第105章 漫漫长夜销
那股寒意从脊骨直接蹿升到天灵盖,震得江屿澈眼前一阵阵发黑,紧贴肌肤已经染上体温的玉佩也霎时变得冰冷。
没过一会,寒意隐隐约约有褪去的苗头,待它完全消散,江屿澈牙齿的寒颤才堪堪停住。
江屿澈平复了几下呼吸,他轻微抬动肩膀,发现并没有如他所想僵在一块,反而久坐生出的酸痛感还大大减轻了。
接着他试探性地站起身来,毕竟在其他不知情人士看来他现在还应该处于腿部灌铅、无法动弹的状态,害怕动作太大惹人怀疑,于是缓慢地挪动起步伐。
转圈走了几步,他觉得自己的状态用健步如飞来形容都不过分。
走的过程中他还不可置信地在身上乱摸了好一通,确认除了刚才的寒冷之外没有任何不适后,他又迷迷糊糊坐回了椅子上。
胸前冰冷的玉佩逐渐回温,他身体中也随之涌入一种莫名的力量。
他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前几次路峻竹给他传输法力时就是这样的。
于是他把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稍微用力,只听“咔嚓咔嚓”几声,上面精致的雕刻瞬间被刚结起还飘着寒气的厚厚一层冰吞噬。
简直是怪事一桩!
刚才那个人突如其来的一掌里到底夹杂了什么东西?为什么他不仅没受伤反而还功力大增?!
瞪大眼睛盯着面前的门,江屿澈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他竭力压制住自己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认真复盘起刚才发生的事来。
首先他很确定他没有听过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他的身份暂且不论,但他说出来的话倒还真该仔细品品。
那人认识南星,又很明确南星的身份并不是岭将军,而是织离氏医族后人。
想到这他陷入了迷茫,路峻竹说过织离氏是巫医一族,怎么那人却把巫族医族给分开了?
转念再一想,第二世路峻竹尚未降生之时织离氏已经归顺,在他们以泉川地区为独立国发生的事估计路峻竹也不知道。
但是有他这句话,关于织离臻阳的谜团就解开了。
难怪辞欢身死他也没能启用起死回生之术,现在想来并非忌惮它是禁术,而是根本就不会。
因为他不是巫族,是医族。这应该也是辞欢成了悬壶济世的白仙的原因。
问题是术业有专攻,他一个医者怎么成了江国的大祭司,真正的巫族呢?
真正的巫族躲在他背后搞偷袭呢。
刚才那一掌算是让江屿澈否定了那人是紫圣仙师的全部可能性。
因为他觉得依照紫圣仙师那野心勃勃的劲头不会盯着什么巫族医族的恩怨揪个没完,说不定看他们两两相争还乐呵呵等着渔翁得利,也没准这斗争就是他挑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