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雍高帝纪(137)
“两位将军和陈大人待我虽好,可我的心已经给了陛下了……”
“啧啧啧!陈潜都不放过。”刘符打开了话匣子,说到兴起,开了罐啤酒,摇了摇头,“这剧也就是里面的人名和历史一样,其他没一点符合史实的,一分钟一个bug,别家是拿史料拍剧,他们这剧估计是拿bug拍的——就说刚才这句,刘符称帝那都是好几年之后的事儿了,现在就叫上‘陛下’了?”
那人从刚才起就一直微笑听着,任他讲得声情并茂,脸上的表情愣是没有一点变化。但听了他这句,忽地露出惊讶之色,“雍……雍高帝的帝号不是后来追谥的么?”
刘符惊讶地看着他,“当然不是,不是南梁的梁预称帝之后,他马上就也称帝了吗?王晟不还有一句特出名的‘窃据神器,取祸速也’么。”
他看着那人的神色,忽然想起刚才在卫生间里时,那人半梦半醒间自称“臣”,又口称“王上”而非“陛下”,忽地心中一动,猛地站起来,“你不会是……开国功臣里的哪个吧?”
而且还是死在刘符称帝之前的。他想了想,一时能想到的也就是刘豪了,其他人都没什么名气。不过……刘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怎么都觉着不可能是刘豪。他忽地心中又是一动,万一是没死的时候就穿过来了呢?可能来的时候刘符还没称帝。
他打量着那个人,脑子飞速地转着。武将是不可能的,陈潜?面若妇人,美颜色,不可能。蒯茂?身材短小,形容甚陋,不可能。贺统、薛举、褚于渊……
身体不好,还姓王,卧槽,该不会是王晟吧!
刘符倒吸了一口气,坐在那人边上,目光如炬、炯炯有神地看着他,“你……您……不会是,王丞相吧?”
那人黑沉沉的眼睛落在他脸上,片刻后点了点头,“在下王晟。”
刘符深吸了一口气,他顶着“刘符”这个名字活了二三十年,第一次碰到个叫“王晟”的,搞不好……搞不好还是正主。他满身找着手机,语无伦次道:“我能,能给您合个相吗,不是,照个影吗?不是……”
他好不容易找到手机,颤抖着手打开前置摄像头,屏幕里便出现了他和王晟两个人,“您别动啊,一秒就好……”
照出来的照片十分清奇,一人长发湿漉漉地垂在肩上,蓄着胡须,表情困惑;一人梳着寸头,一脸“我是谁、我在哪,不管了,我上天了”的激动表情,而且因为太过激动,鼻孔张得比眼睛还大。
管他真的假的,先合了影再说!
“王丞相,我特崇拜您!啊……卧槽,我……真的假的啊……”
刘符把手机扔在一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说什么。王晟听了一阵,打断道:“足下方才说,我朝高帝登基称帝了?”
刘符忙点头,“对对对,梁预称帝之后,刘……雍太祖也称帝了,之后过了几年就南下伐梁,亲自坐镇江淮,不过没像以前那样亲自上场,一年多就控制了江南全境,把全国统一了,建立了雍朝,一直传了十来个皇帝……丞相您是从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描绘的图景,对王晟而言,如同在这个不切实际的梦中又生发出的一个美梦,他一时沉醉于其中,神情难辨,怔愣间没听见这个问题。
刘符以为他不愿答,又问:“您到这边来,那边不得耽误事儿啊?”
王晟这回总算从美梦中抽身而出,愣了一下,急切地问:“敢问足下,乾元十一年,高帝病重,后来如何了?”
刘符笑了一下,“那次啊,好像是得了急症吧,史书记载说是挺严重的,当时都托第二次孤了,但最后也没啥事,和第一次一样,都白托了……所以我们经常调侃他是托孤帝。刚才不都说称帝灭梁了么?人要是没了,哪还有后面的事。”
“是么……”王晟喃喃道,神情复杂,说不上是欣喜还是悲哀,垂在身旁的手握成了拳头。
刘符又说:“我劝您一句,多爱惜身体,别太累了,您看您现在都瘦成这样了,怪不得那么早就……”他讪讪地住了口,过了一会儿,不甘心又道:“高帝比您年轻那么多,您半道撒手不管了,高帝又是年少成名,久居高位,后来那就跟脱缰的马似的,朝着昏君的路子就去了,多亏去世得还挺及时,不然估计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哎,历史上干皇帝从年轻干到老的,没一个到晚年时还能像年轻时候一样。”
“不知高帝——”
“哦,他六十三,”刘符知道他想问什么,又补充道:“您五十三。”
“洛姐姐,皇兄到底哪里比我好!”
刘符摁掉了电视,“之后雍高帝就分割相权,加强皇权……说起来,您还是雍朝二百多年唯一一个丞相呢,后来雍朝再没设过丞相位,都是中书门下的分权掌事。”
王晟片刻后回过神来,“足下能与在下讲这些,在下不胜感激。”
刘符忙摆手,“应该的,应该的。”他心里也有些打鼓,万一王晟受了什么刺激,不按着历史来了,他会不会就不会出生在世上了……再深了想就是悖论了,刘符干脆不放在心上,“今天太晚了,要不您在我家先住一晚,等明天天亮了再想办法回去?没事,您别急,应该回得去……”
他家客房有张床,平时一直没有人睡,这时他给王晟收拾出来,还不忘替他打了打被子,让他睡得松软一点。见王晟躺在床上,盖好被子,临走之前,刘符又补充一句:“您以后千万记得多吃点,都快瘦没了。我关灯了,您有事叫我,我就在隔壁。”
他走到门口,把手放在开关上,纠结片刻,还是拧头飞快地说了一句,“丞相晚安!”然后心满意足,迅速地关灯出去了。
刘符躺上自己的床,胡思乱想到天边发亮才堪堪睡着。这要是人假扮的,那他岂不是傻得冒泡,就他今天这表现,估计那人心里能乐死。但他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谁会没事闲着费尽心机来诳他,恶搞节目吗?连摄像机都没有。不会真是王晟吧……王晟要是回不去了,那对历史的影响可不是一点半点,说不定他真生不出来了呢……就算没影响到他现在的生活,那这个连身份证都没有的人,以后就跟着他住了?电器都不会用倒也好说,可问题是牛顿三定律,电磁感应定律什么的不知道,连灯泡是怎么亮起来的都得从对他电阻电流开始解释——等等,这么一说要从电子开始才行,不行,那岂不是要从原子结构开始……
哎,我们国家的义务教育可真是利民之政。
第二天闹钟一响,刘符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跑到隔壁去看,见到床上空荡荡的,心里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这个时空的不速之客,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就像他来时一样。家里的门还好好地反锁着,而昨天的那个人就像清晨的露水一样在阳光下悄悄蒸发了。
他忙打开手机,那张合照还静静地躺在相册里,告诉他昨天发生的事情不是一个他一厢情愿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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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啊,要是丞相用尽力气还是没能成功平梁,比如叛乱持续了一年多,消耗掉了他的生命力;比如灭梁战事不顺,拖了好几年;比如他实在疼得不行没坚持住不小心提前挂了,他就要面临到死都没能实现王上生前托付给他的最后理想这一残酷结局(更不要提实现他自己的理想)。这时候可真就是天愁地惨日月无光悠悠苍天曷此其极了……然后就是披发覆面葬我+1,哪怕王上化成一股调皮的小风,像从前每次惹他生气之后摇晃他的手一样摇晃他的袖子,又入梦来接他,他恐怕也愧于握住那只手,坐在原处不敢动吧。
你想象一下,这样的丞相是不是惨死了……
然后你再看看我写出来的这条If线!你看看!是不是就很圆满!是最大限度的圆满了吧!
他忍到最后的时候,终于情绪泄露当众崩了人设,要栗子吃,还摸小景儿的脸,卸去枷锁变成一个人,除了因为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导致自控力降低,无力自制之外,也是建立在他觉得已经可以了的基础上的,不然的话估计只是交代完后事之后什么都不做,静悄悄地死掉吧……
这个要比If线虐好多倍吧!但是我为什么没有写呢?嗯??
现在,摸着你的良心大声说出来!我是不是甜文作者!!是不是!
你永远无法知道你面前的作者究竟有多么善良!多么可爱!多么甜蜜!
而且看完If再看之后的正文,你会觉得我甜出天际的!
第106章
刘符的鼻尖似乎嗅到江水的味道,江风浩荡,盈满袍袖,几乎要将他翩然托起。
好风!好风!借着此风,他就要、就要……
“王上!王上!”
他的左手好像正被什么紧紧握住,焦急的声音化作一团乱麻,将他缠在原处,不得解脱。刘符隐隐约约地起了想要挣开的念头,身体却全然不由他做主,于是这最后一点念头也淡去了,他心头轻无一物,几乎彻彻底底地化入穹宇,什么也不得想了。
“天下未定,金瓯尚缺,”一阵风将模糊的声音远远送来,“王上弃国而去,欲留待何人成此功业!”
此言一出,便如平湖之上炸起惊雷,刘符心头猛地一紧,仿佛瞬息之间跌出万里。只听得“哗啦啦”一阵巨响,他一身跌进浩浩汤汤的白浪之中,江水灌进他的口鼻,苦涩之外透着种说不出的灼热,从喉咙一路烧进胸口中去。
重活一次,仍是江山半壁,与南梁划江而治,止步于此,他怎么能甘心?
他怎么能甘心?
滚沸的水一寸寸压在他的皮肤上,让他的心脏在两耳中急促地颤动起来,随即他便清楚地感到一阵窒息,仿佛被什么力量扼住了脖子。他眼前一片黑暗,耳中却人声不绝,无数的声音从他背后涌来,拉扯着他向深渊中沉去。
“大王!”
“蛮儿!”
“刘符小儿!”
几十万道声音在他的背后哭号着:“还我命来……”
从深渊中传来的声音以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拉扯着他的脊背,却还有另一股力量仍在锲而不舍地将他向前拉去,将他的左手扯得生疼。
王上!王上!
江水仍如溃堤般灌入口鼻,“死亡”两个字在他昏沉的意识中愈发清晰。
刘符先是动了动手指,然后拼尽力气挣扎起来。挣扎间,他听到从前的自己说:“我们两个一起灭赵平齐,马踏江南,混一四海,绝不叫无名竖子成此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