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长得美啊(210)
这样的惩罚,对石黎来说,不算太难熬。他将这事说出来,不过是另一种示弱的办法。
惊蛰小郎君,不是那种乐见他人受苦的人。
果不其然,惊蛰在听完石黎的话,无奈地摇了摇头,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才对着石黎说:“那就请你带路吧。”
这路并不算漫长,绕过一大丛灌木,眼前的光亮更为明显,惊蛰之所以会将火把误认为灯笼,全因为树木掩盖的缘故。
一座偏僻的院落外,十来个侍卫跪倒在门外,哪怕石黎领着惊蛰走来,都是一动不动。
他们手里举着的火把,照亮了前行的路。
一时间,惊蛰的脚步都有几分迟疑。
院门大开,站在门口,就能看到洞开的屋门,容九的确就坐在屋内。
而在于他的脚下,有个人近乎被捆成肉粽,匍匐在边上。
一种光怪陆离的感觉,让惊蛰的脚步有点迟疑,好像再往前一步,就会是什么奇怪的炼狱。
石黎:“请。”
他在前方恭顺地引路。
惊蛰沉默了片刻,才跟上了石黎的脚步,跟着他一同进屋去。
地上的肉粽听到了脚步声,挣扎了两下,恰好露出了他的模样。
惊蛰吃惊地看着他,这人竟然是康满。
石黎悄无声息地退到门口,这屋内,一时间就只剩下容九和惊蛰。
以及地上的康满。
穿堂风过,惊蛰莫名打了个寒颤,越发觉得冷了。
容九冷若冰霜的脸庞总算有了点神情:“出来的时候,为何不将披风穿上?”
惊蛰微愣:“什么披风?”
容九:“就放在床边上。”
惊蛰努力回想了一下,只能想到在床边好像是有一大团鼓鼓囊囊的东西,只是他那会湿透了里衣,自然是没分心去看。
惊蛰有点尴尬地说道:“那的确是没看到。”
容九犀利地看着他:“石黎不是在屋里接到你的。为什么醒了?”
这冷冷的声音听起来很笃定。
石黎要是去屋里接的惊蛰,那点了灯,自然不可能看不到床边的披风。
只可能是惊蛰自己醒了。
惊蛰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没睡好,就醒了。”
容九定定地看着惊蛰,半晌,叹了声:“胆小。”
惊蛰瘪嘴:“胡说八道。”
“下午那一回,你晚上就做了梦,不是胆小,又是什么?”
惊蛰:“……”哼,聪明了不起。
容九站起身来,朝着惊蛰走来,这时,他才发现,男人身上的衣物比起从前要华贵许多。只是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材质,男人就解下大氅,重重地压在惊蛰的肩头。
惊蛰半点都没感觉到暖。
这大氅带着干燥的凉意,劈头盖脸落下来时,根本连一丝多余的温度也无。
惊蛰反射性去抓容九的手指,果然,他已经够凉了,可男人的手指,却比他还要冷。
惊蛰看着这冷冰冰的屋内,下意识叫了声:“石黎?”
容九的眼神蓦然可怕了起来,惊蛰连忙抓住他的手指轻轻拍了两下,低声说着:“我有事叫他。”
身后,石黎的身影再度出现,在门口恭敬低头:“小郎君有何吩咐?”
“去准备炭火,屋里太冷。”
容九冰冷地说道,显然知道惊蛰想说什么。
待石黎领命去,惊蛰就抓着他的手,有些恼怒地说道:“你也知道这屋里太冷,你这大氅穿了多久,一点余温都没有,这都快把我冻死了……就这还说我呢。”他嘟哝着说完这些,又朝着容九的手指哈气,搓了起来。
这真的是冰块吧?
惊蛰的眉头带着少许恼意。
等这屋内的角落,都摆上炭盆后,温度果然上升了,那种时时刻刻侵蚀着脚趾膝盖的凉意,总算才好了些。
其实惊蛰很习惯这种冷意。
尤其晚上,是最冷的时候,可这时间往往都在被褥里,而晨起时,阳光的暖意足够驱散积累的寒冷。
反正惊蛰的身体,总不至于太凉。
可容九就不一样,他多数时候,就是个冰人。
惊蛰想解下大氅还给他,容九却是不要,抓着惊蛰的手走到前头,又将他按着坐在椅上。
惊蛰差点没跳起来,尤其是正对上康满不可置信的眼睛。
他的眼睛为什么瞪得这么大?是因为惊蛰身上的太监服吗?哪怕有大氅包裹,可下摆的边缘很轻易就能认得出来……还是说,康满在刚才容九和惊蛰的对话里,听出他就是那个揍了他的人?
惊蛰的这些猜测都没有错。
康满的确认出了惊蛰是个太监,也听出了他就是那个该死的打晕了他的崽种,可让他最为惊恐,最为难以置信的是——
景元帝按着这小太监坐下,自己却是站在他的身旁。
这是何等荒谬!
康满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他是走入了什么荒唐的故事吗?
尽管夜半被从温暖的床上被粗暴拖起来,被捆成肉粽,又一股脑压在了地上,被寒意侵蚀得瑟瑟发抖……这半夜的经历,都没有这一瞬来得荒诞虚妄。
眼前这男人,真的是景元帝?
康满要不是被堵住了嘴巴,怕不是要歇斯底里地揭露这个男人的假面具……假的吧……这是假的吧!
皇帝怎么可能对人这么温柔?
哪怕还是冷冰冰的脸,却已经是从不曾见过的温和。
他听到坐在座椅上的小太监,朝着身旁男人低声问:“你为什么将他抓到这来?不是说……在查吗?”
是呢,不仅是康满困惑这个问题,惊蛰也很觉得奇怪。
容九说这事交给了慎刑司去查,那就不再与他相关。尤其下午,还曾提到康满的名,这多少说明容九根本不乐见惊蛰去犯险。
既如此,为何又要把康满带到惊蛰的面前来,让他看到他的模样,听到他的声音?
惊蛰只觉得古怪,又荒诞。
身体的神经在尖锐地惨叫着,无声的、可怕地警告着,这远比在外时更为可怕。
地上的康满更能感觉到那种可怕的压力无形地笼罩下来,如同喉咙被死死扣住,随时将会死去的窒息感,让他无法控制地哆嗦起来。
分明是初冬,冷得很。
可康满却愣是满头大汗。
他本不是这么容易惊慌失措的人,他足够贪婪,也足够聪明,这也让他几乎从无阻碍,顺遂得很。
可越是如此,越是习惯掌控无数,就越容易挫败,越容易贪生怕死。他能感觉到那种,从来都降临在他人身上的死亡,正朝着他迫近,如此清晰可怕。
刚才种种疯癫的想法一瞬都消失不在。
……这人,的确是景元帝。
“唔唔,唔唔唔——”
康满拼命挣扎起来,他想说话,想求饶,想大声讨命,尤其是冲着那个小太监。
毕竟陛下……陛下看起来,根本没有挑破自己的身份,他看起来,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皇帝对他,与任何一人,都截然不同。
而这人的身上,也带着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纯粹。
就算他们之前有过矛盾,可是这矛盾也没有到害命的地步。倘若他能够求得他的原谅,或许还能活命。
“带他过来,是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康满听到景元帝漫不经心地说着,“你应当,很不喜欢他。”
他的心,一点点凉了下来。
可是身体的挣扎却是越来越大,唔唔着,想将堵住嘴巴的布条给吐出来。
只要给他一个机会……
惊蛰当然不喜欢康满。
这人残酷得很,为了一己私欲,谋害了许多人,还对他恶意满满,他怎么可能喜欢得起来?
“他的罪名,已经被逐一清查,最终慎刑司的判定,也会是死罪。”容九压低了声音,就在惊蛰的耳边,如同毒蛇吐着蛇信,“早晚都是要死的。”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