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长得美啊(176)
他仔细打量着景元帝。
头上冠帽,穿着常服,气势一如既往的凶残,唯独腰间的平安结有几分突兀,不像是皇帝会有的东西。
而人……
茅子世又瞧了瞧,景元帝的嘴角还勾着笑,这还不能算是心情高兴吗?
“陛下,您要是再笑笑,就更好些了。”茅子世真心实意地感慨,“每日板着个脸,阴森森得吓人。”
景元帝看向他,露出个更为明显的笑。
那是森然,残酷的冷笑。
茅子世立刻哆嗦了下,连连摆手,恨不得把上一刻说话的自己给堵住:“不了不了,您还是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吧。”
这样的笑,看了晚上会做噩梦吧?
那还不如冷冰冰的石像。
好歹那还是年复一年,都看习惯了。
茅子世立刻说起正事:“陛下,我摸过底了,回到京城后,有几个外族不太安分,他们……”
这一次外族入朝,根本没让他们在京城停留,而是直接带到了上虞苑,直到最近景元帝回朝,因着刺杀的事,才叫他们跟随。
这中间的空置,足够叫许多人有了心思。
茅子世起初以为他们不敢这么胆大,可随着细查下去,却发现是他想得少了,有时候,人就真的能这么胆大妄为。
景元帝听完,冷淡地说道:“都先盯着,不必如何。”
茅子世犹豫片刻:“一点举措都不必?”
他生怕……
有些危险,是可以避免的。
只是景元帝追逐疯狂的性格,时常让皇帝身陷险境。许是因为,茅子世到底是沉老院长的学生,他对景元帝总有某种奇怪的……照顾欲望?
这可能是当初在书院里读书,整日听着沉老院长说起他那个小外孙,听了,茅子世还真以为,赫连容是个小可怜,小倒霉。
结果上京后,见到的景元帝……罢了,那时的糗态,不想也罢。
依着景元帝年少时的经历,他可以说是这世间最凄惨也不过的人,可茅子世没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丝一毫,可以被称之为可怜的气息。
这个男人,根本不需要他人无关紧要的怜悯。
茅子世清楚这点,只是偶尔,会为沉老院长感到心酸。
他分明最惦念的,就是这个小外孙。可因着慈圣太后,怕是到死,也见不得景元帝一面。
景元帝淡淡地看了眼茅子世:“你可以去尝试,死了的话,寡人会通知沉子坤给你收尸。”
皇帝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立刻打破了茅子世心里的温情,面无表情地说道:“那算了,微臣觉得,还是得再多活几年比较幸福。”如果让沉大人来收尸,他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安心。
他和沉子坤那样的君子,还是不尽相同。老院长当初送他进京的时候可绝,没想到今日这一般。
他居然成为皇帝手中的一把刀。
正此时,殿门外有宫人匆匆来报。
宁宏儒几步走到外面,片刻后,又再回来。
“陛下,几位阁老与尚书大人求见。”宁宏儒欠身,片刻后,再加上一句,“为了黄家,满门几近死尽一事。”
茅子世的眼皮微跳,下意识看了眼景元帝。
这不应该呀。
皇帝陛下的杀气从来简单粗暴,他要让人死,要么就全部死绝,要么就只要魁首的脑袋。这种要死全没死全的,并不像是景元帝的习惯。
他看了眼宁宏儒,又低下头。
景元帝懒洋洋地说道:“你的眼神飞来飞去,是想计较什么?”
茅子世讪笑,摸着鼻子尴尬地说道:“微臣不敢,只是……”他犹豫了一下,“这听起来,不太像是陛下的手笔。”
这话说得有点胆大。
哪怕是他,也很少这样逾距。
他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动手的人是谁,那就说明这件事无需他知道。在景元帝手底下做事,不该知道的事就少打听,尤其是茅子世更该如此。
因为在他身后的,是沉家,是沉子坤。
要不说茅子世欠儿呢?
他说完就后悔了,立刻飞快地想要描补,却听到景元帝的回应。
“是吗?寡人还以为,你能看得出来呢。”景元帝轻飘飘的声音,带着虚伪的热意,“寡人要黄家血脉死绝。”
轻描淡写的一句,让茅子世猛地看向景元帝。他死命压抑,才压住了一句几乎在舌根,要飞出来的话。
这里面,应当不包括瑞王吧?
他不敢问,也不该问。
哈哈……瑞王是皇室子弟,可不姓黄。
只是那一瞬的悚然危险,让茅子世不敢再轻易说话。
他沉默地退到边上,看着那些个阁老大人们进来,安静当着一副合格的壁画,听着那些激烈的争辩。
黄家人几乎死绝。
这消息是这两日才传回京城。
起初,是有人劫牢,只劫掠走了以黄庆天为要的几个男人,包括最小的黄福在内,可以说是黄家嫡系所有的男丁。
自然,不包括庶出的子弟。
经过这次劫掠后,官兵一边派人去追,一边将剩下的人看得牢。
可不久,余下的黄家人,就一个接着一个病死。
仿佛有场无名的瘟疫,降临在这群人中,疯狂掠夺他们的寿数,以至于到了后面,就连官兵也不敢靠近他们,只得任由他们在板车上哀嚎。
茅子世听得最后的麻木了,这听起来,也忒是惨了。
等那群吵闹的老大人离开后,茅子世才恍惚地说道:“这的确不是陛下的手笔。”就算刚才皇帝说出那么凶残的话,也绝对不是。
至少,病死这样的手法……要是景元帝来做,会更加干脆利落。
景元帝做事,很少拖泥带水。
反倒是那失踪的黄庆天等人,看起来更像是景元帝的喜好。
茅子世猜,大概这几个人,是不能活着回来。
也不知道黄庆天到底是怎么招惹了景元帝,陛下虽然凶残,但很少追加罪责。可对于黄庆天,却是几乎朝着命脉去的。
……虽然,那些老大人似乎在怀疑,是瑞王劫走了他们。
不敢直言,可多少有这个念头。
景元帝:“大概是黄长存的手笔罢。”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随意慵懒。
黄家的嫡系向来压着旁支不能出头,黄长存就是旁支里的一员。
在嫡系衰落后,隐隐成为接下来黄家的领头人。
茅子世眨了眨眼,陛下,一直都知道?又或者……这件事会发生,本来就在景元帝的放纵下,才会如此顺利。
他的眼睛慢悠悠地垂下来。
哈,他怎么忘了?
景元帝最喜欢的戏码,不正是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杀得越发血腥,越发残忍,越是手足相杀,越是无所不用,他才越是兴奋。
第49章
鸿胪寺驿馆,是一处别致的院落,是专门供给外族使臣落脚的地方。
在入朝后,鸿胪寺就接管了一应事务,所有使臣都只能在这居住,每日外出,虽不至于限制,却会有专人记录。
在鸿胪寺外,另有士兵把守,说是为了使臣们的安全,却也是某种震慑。
高南使臣阿耶三坐在屋内,看着左右手下,正用高南语说话。
虽然自信没人能听得懂他们的对话,可是阿耶三还是非常谨慎,声音并不大。
“赫连皇帝,看来是不打算放我们离开。”
“他难道有所察觉?”
“不管是不是,继续留在京城都不安全,十月前,必须离开。”
“越聿人真是疯子,如果不是他们试图逃跑,外头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多的士兵?”
有人低声咒骂。
两天前,也不知道越聿人发什么疯,竟然半夜翻墙跑出去。他们是直到越聿人被卫兵压着回来,才知道这件事。
赫连皇帝似乎不怎么关心这件事,只是来了几个鸿胪寺和礼部的官员。
他们原本还以为,这足以看得出来皇帝的态度,往后也可以再松活些,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翌日清晨,鸿胪寺外,原本就布有的守备,比之前还要森严多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