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太子之后(79)
或许是因为太子没有出面,这些人并未拘谨,但有意识放低了音量,只能听到火焰烧着干木头的噼啪声,细微的交谈声穿插其中。
隐约的火光照亮大半个营地,轻微的血腥味和肉类炙烤过后的焦香混杂在一起,让宁修云闻着忍不住皱眉,下马后差点吐了。
宁修云和简寻是悄悄入营的,有沈七在外接应,没有让其他人发现。
从昏暗的营地后面绕到太子的主营帐前,护卫将两人放了进去。
一进门就见裴延坐在桌旁自己和自己对弈,右边的临时软榻上,章太医正在给受伤的少年换药。
泾渭分明,裴延坐在那里,虽是勾唇浅笑,但身上的不耐烦简直快要溢出来了,他手里捏着一个白子,手却悬停在棋盘之外,迟迟没有落下。
见到两人回来,他从桌边起身,看向两人的目光好像在说:“你们还知道回来?”
宁修云点头致意,对裴延的态度好得出奇:“裴卿今日受累了,回去好好歇息吧。”
方才宁修云和沈七简单交流过,对方说裴延还算尽心尽力,以太子殿下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所有人的探视,自己在营帐里一待就是半天。
裴延帮忙推拒了今日晚间的集会,宁修云也不用急着去露脸,他对裴延的识相还算满意。
裴延把手中的白子扔到桌上,皮笑肉不笑地说:“这是微臣分内之事。”
他目光盯着太子,就等着宁修云向他解释为何再次带着护卫微服私访,回来时竟然连发簪都脱了,若非有标志性的面具戴在脸上,裴延差点没敢认。
然而太子没有主动和他说些别的,只是带着简寻走到了临时软榻边,问章太医:“他情况如何?”
章太医刚把少年的伤口包扎好,行礼答道:“已无大碍,但恐怕需要修养几个月才能下地行走。中途他醒来过一次,但很快又昏过去了。”
宁修云点了点头,说:“孤就把他托付给你了。”
章太医:“微臣一定尽力而为。”
宁修云走到软榻边坐下,向简寻招了招手:“那个傅景,有跟来围猎吗?”
简寻道:“来了,应该在傅大人的营帐中。”
宁修云摸了摸下巴,问:“他会对孤说实话吗?”
“这……”简寻犹豫着没有定论。
之前傅景一意孤行,篡改了接风宴的名单,只为了见太子一面,傅景想用自己的眼睛亲自去看看太子是和性格,大概是存了将匪患禀报于太子的念头。
不过接风宴也过去有些时日了,傅景那边却一直没什么动静,到底是对方被其他事情耽搁了,还是认为太子并不可靠,打算另谋办法呢?
宁修云见他说不出个所以然,便吩咐道:“无碍。他知道的事只单单说与你听便可,去吧。”
简寻点头应了,转身缓步出了营帐,和站在原地的裴延擦肩而过。
宁修云的视线跟随着简寻的背影,这才发现裴延还留在营长里没走。
他忍不住一挑眉,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还在。
裴延额角的青筋直跳,他一眼就能看出太子已然把他忘在脑后了,但支使他在营长里憋闷了半天,裴延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他上前几步,道:“殿下难道就没有话要同微臣说吗?”
宁修云做思索状,片刻似乎恍然大悟:“西山风景如画,孤与简卿游玩一圈,觉得甚美,明日裴卿也可以去试试。”
裴延:“……”
真当他眼瞎吗?
第48章
裴延攥紧了拳头,没想到太子还会在这里四两拨千斤地和他打哑谜。
“殿下何必遮遮掩掩,微臣在营帐守候这么久,殿下一定不会让微臣失望吧?”裴延手一松,又恢复了从容不迫的笑容,轻声询问道。
宁修云也跟着假笑:
“裴卿聪明睿智,孤就算不说,裴卿也猜得到前因后果。”
两人对视片刻,裴延附身行礼:“谢殿下夸奖。”
他嘴上说着感谢的话,行动上却完全没有一丝恭维之意,拂袖离去。
“微臣告退。”
随着话音落下,门口的帘子也倏忽间跟着垂落。
即便裴延的行为有些放肆,但太子没发话,守门的护卫也没拦着。
倒是给太子倒茶的沈七表情忿忿,立刻进谗言:“殿下,裴延这样无礼,需不需要属下给他点教训?”
上次护卫营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裴延放倒,让他在床榻上躺了半个月,没道理不能故技重施。
宁修云却摆了摆手,说:“不必了。”
宁修云不在意裴延的态度,裴延这番做派,与其说是无礼,不如说是无能狂怒。
从裴延最开始被求知欲驱使留下来帮他遮掩开始,对方就注定有这一遭。
不过这样被他摆了一道,之后再想拿裴延做挡箭牌恐怕就难了。
宁修云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沈七把热茶放到矮桌上,看了看那边昏睡着的少年,忍不住询问:“要不要限制一下裴延身边的人,万一他派人探查……”
宁修云摇了摇头,说:“以裴延的聪慧,无需探查也能自己想明白。”
宁修云方才的夸赞倒不全是阴阳怪气,他当然清楚裴延有多敏锐,只要匪患之事一公布,裴延就能推测出来龙去脉。
这件事也不得不公布,但是以什么样的形式、什么时候公布,宁修云还需要好好斟酌。
宁修云拿起茶杯,撇了撇浮沫,抿了一口,道:“派人进山调查,切勿打草惊蛇。”
沈七应声道:“属下明白。”
“还有。”宁修云把茶杯放回桌面,语气严肃地叮嘱:“告诉派出去的人,关键时刻性命优先,只探出个大概便可。”
护卫营如今只剩下百余人,每个在宁修云看来都很重要,他一向爱惜羽毛,剿匪本就是江城内部事务,哪有用他的人填进去的道理,这次匪患,宁修云不希望护卫营有一点伤亡。
沈七心里一暖,道:“谢殿/□□恤,定不负殿下所托。”
*
沈七选人进山探查的时候,简寻去了傅大人的营帐,傅景果然在这里。
傅如深被拉去外面的篝火旁应酬,傅景难得没去人群中发挥他高超的社交手段,而是独自一人在营帐里喝闷酒。
傅景坐在营帐内的短桌旁,一人独酌,简寻几步走近,拔出腰间的佩刀,往傅景面前的桌面上一插。
“铮”的一声,刀刃夹杂着血腥气,在营帐内的烛火下折射出暗红色的光亮。
傅景一个激灵,原本迷离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了,吓出一身冷汗。
任谁意识飘忽间看到一把长刀竖在眼前都会吓得不轻,傅景呼吸都停了一瞬,抬眼看道简寻才长吁一口气。
“你这是做什么?”傅景皱着眉抱怨道。
他鼻尖翕动,嗅到了血味,面色顿时严肃起来:“你去哪了?又做什么了?为什么刀沾血了?你还记得自己现在是太子亲卫吗?”
突然遭到这一连串质问,简寻也不恼,把刀收回去,反问道:“清醒了?”
“明知故问。”傅景揉了揉太阳穴,把眼前半满的酒杯推远了些,他已然看出简寻这是有事找他,而且还是正事。
“近些日子,你可有在守军营里听到什么风言风语?”简寻在他对面坐下,开口问道。
傅景动作一顿,缓慢放下手,他仔细打量着简寻的表情,也跟着反问:“谁和你说了什么?”
简寻于夜色中匆忙赶来,佩刀染血,神情严肃,可这人作为太子亲卫,今日分明一直在太子营帐中候着,怎么会是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