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太子之后(45)
是以太子身边的那些从国都带出来的内侍,都被宁修云责令去驿馆待着,如无要事,不得频繁出入,相当于变相软禁。
他讨厌外人近身是一方面,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那些人都是皇宫里出来的,熟知原身的本性。
甚至跟着太子的大太监都是嘉兴帝钦点的,若说这些人和国都没有联系,宁修云不相信。
这些人不可能看不出太子的变化。
消息一旦传回国都,宁修云要面对什么可想而知。
不管是猜测他被人顶替、中了邪术还是只是单纯的性情大变,嘉兴帝都可能派一队御林军来亲自监管他,宁修云不得不防。
若是原身遇到这种事情,恐怕会惊喜于嘉兴帝对他的重视,但宁修云却只能感觉到这位龙椅上的帝王,对亲生儿子奇怪的控制欲,好像原身是他手里可以随意打磨的顽石一样。
令人生厌,如非必要,宁修云不想和国都来往消息。
离了那些内侍,如今的太子殿下自力更生,在屏风后快速地梳洗完毕,打开保养的瓶瓶罐罐,给自己涂抹上才算完。
倒不是他有多注重形象,只是长时间遮面,很容易闷出皮肤病,而在这个时代,一点轻微的炎症都可能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宁修云还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又变成重病缠身的样子。
结束之后他招来沈七将东西都收走,自己一个人在屏风后的软榻上躺下。
沈七带着东西走了,嘱咐简寻在屏风外随侍,内室一时间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简寻双手环胸站在屏风一侧,宁修云则横卧在另一侧的软榻上。
宁修云伸手抚摸上咽喉处,太奇怪了,不知道是因为这具身体强悍的肌肉记忆,还是什么别的鬼祟缘由,短短一天的时间,他已经对原声的发音方式有些模糊了。
这和他想象中的发展不太一样,他以为自己只是会假借这个身份旁观一场闹剧,然后得到久违的休息。
但实际上他已经被太子这个身份禁锢在了这里。
宁修云甚至有些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恢复原本的声音,还是就会一直如此,无法找回属于自己的部分。
渐渐的他或许便不再是宁修云,而是宁远,真的被太子这个身份裹挟,被这虚假的假面拖入深渊谷底,最终带着虚假的身份死去。
实在憋屈又窝囊,宁修云不准备迎接这样的终局。
他抬眼看着简寻的剪影落在屏风厚重的绢素上。
但索性,他在十里长亭做了正确的选择,如今还有这个人一直在自己身边,让他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不会沉浸在丧失自我的梦魇中无法逃离。
他从死亡边缘被迫回归人世,所有真实而不堪的一面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那人面前。
宁修云隔着屏风,抬手虚空描摹简寻的眉眼。
他已经很熟练了,闭着眼睛都能画出简寻的模样,前世今生,再没有这样一个人在他那颗凉薄冷漠的心上留下如此浓重的痕迹。
烛火摇晃,简寻的身影也跟着在屏风上晃碎,又转瞬间重组,好像梦中的泡影一样。
宁修云恍然一瞬。
他惊觉,原来思念这种东西,近在咫尺踌躇不前竟远比分隔两地相见无望蔓延得更加热烈。
第29章
内室安静下来,简寻守在内室门口,也听到了太子逐渐绵长的呼吸声。
简寻双手环胸,盯着内室里的几根蜡烛,不知道该不该吹灭他们,他不熟悉太子的就寝习惯,万一这一动手让太子惊醒了,岂不是大罪一件。
便只能等着沈七回来。
索性沈七腿脚也麻利地很,一刻钟之后两人在太子的卧房外面面相觑。
简寻问:“今夜我该去哪里当值?”
沈七轻手轻脚地关上了太子的房门,听到这个问题一时间也犯了难。
护卫营的人如今实行轮岗制度,现在的单子里还没有简寻的
名字,沈七也没来得及询问太子殿下关于简寻的具体安排,就连一向可以拿主意的沈三也不在。
沈七在事务安排上可不太擅长,她只会听命行事。
今夜太子殿下睡得比以往都早些,不知道是这临时太子府的床榻比之醉风楼舒服太多,还是别的什么缘由。
这样想着,沈七视线往简寻身上晃了一圈,接着有些犹豫地说:“今日你就先回去休息,但因为夜里暂时不需要你当值,明日晨起便尽量早些,明白吗?”
——最好让太子殿下一早醒来,就能见到简寻在身边。
眼下似乎也只能这样办了,沈七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简寻似乎也意识到了她的为难,也开口应声道:“我明白。”
两人在门口分别,简寻走至正院门口,回身遥遥一望,沈七正站在房门前,室内灯火光亮稍微黯淡了些。
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才在内室守着时,他总觉得有人在看他,那目光并不热切,时有时无,让他难以判断来处。
简寻皱了皱眉。
是他的错觉吗?
*
一夜无事,护卫营今夜也圆满完成了任务,几波人在晨光熹微时刚刚换班,交接的时候刚好遇上了简寻。
简寻换了一身衣服,还是玄色的,只是在样式上与昨夜稍有不同,因着太子府里除了轮番守卫的人,其余一干人等不得佩刀,简寻便没有拿着那把标志性的短刀。
他就双手环胸站在太子的卧房门口,目光正视前方,一群在房顶飞檐走壁的护卫们一眼便瞧见了他。
隔着几丈的距离,仗着简寻还没有发现他们,顿时一阵七嘴八舌的讨论声响了起来。
“这便是那位简公子吧?这么久过去了,因为没去过殿下御前轮守,我还是第一次见。”
“这有什么稀奇的,以后还要天天见,倒时候你就觉得烦了。”
“这人看上去……似乎长得也没什么惊艳之处,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殿下怎么就看上他了?”
“哎呦,你眼瞎可别觉得别人也眼瞎,简公子怎么说也都和裴三郎是一个级别的。”
“就算是裴三郎如今不也是被殿下厌弃,我估摸着这位也长久不……”
这话还没说完,尾音便被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只见正下方的院内,沈七带着今早要拿给太子殿下的洗漱物品,穿过正门,如今正站在屋檐下,笑意盈盈地注视着他们。
沈七一张妩媚的脸上笑意温和,却活脱脱都是几个大字:“你们完蛋了。”
一群护卫登时面色一肃,把刚才那个给简公子唱衰还被抓包的倒霉蛋让了出来,那人周围立刻仿佛成了真空地带,活像脚下的瓦片烫脚似的。
倒霉蛋把衣领往上扯了扯,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知道这一遭过去,等待着他的是罚俸还是发配到哪个犄角旮旯去当差。
站在屋前到的简寻似乎也听见了这交谈声,目光便跟了过去,一群护卫顿时心虚了,随即躲着简寻的视线走,脚下生风,没一会儿功夫就散了个干净。
沈七轻哼一声,看着自己的同僚鸟兽作散,自己走到太子屋前,和面露疑惑的简寻对上了视线。
沈七低声找补道:“那都是些闲人,差事做完了就喜欢东拉西扯的,简公子不要和他们计较。”
简寻摇了摇头,说:“不会。”
他知道自己不是以正常渠道进入护卫营的,受到这些前辈们的质疑在所难免,像沈七这种对他态度不错的才应该是少数。
当初被傅如深塞进江城驻军营的时候简寻就明白这一点,他这个人天生不擅长与人交往,用习武时他师傅的评价来说就是:太独。
好在简寻也从来不在意外人对他的看法,此时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沉稳得让沈七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