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太子之后(40)
傅如深看着远去的南巡车队,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畅快,接下来他们所作的事,是他与敬宣侯深思熟虑已久的结果。
他唯一有些不安的是,这件事情进行的太顺利了,他派去交涉的人只和太子的护卫说了几次,对方就答应了帮他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
更没想到的是,太子殿下真的点了简寻到身边。
而那帮忙的护卫,分毫未取、不求回报。
这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傅如深第一次怀疑敬宣侯的计划,他们两个这次,怕不是把简寻推进了龙潭虎穴吧?
*
城外各个江城地头蛇之间的角力暂且不提,造成这幅场面的宁修云倒是舒坦多了。
简寻就策马走在车窗边上,目视前方,好像对自己被选中一事没有丝毫的好奇。
依着宁修云对他的了解,要么是这人早便知道是这个结果,要么是他本就不在意会不会中选。
宁修云撑着下巴,微微侧目,居高临下地看着简寻。
这个视角十分新奇,简寻的个子比他高了不少,两人并肩而立时总是宁修云央视着简寻,看到他性感的喉结和流畅的面部线条,很养眼。
可俯视下的简寻也另有一番风姿。
青年穿着一身不太郑重的玄色劲装,没什么花纹、十分素净,比起当初穿去见修云的衣服低了不止一个档次。
他今日也束着马尾,长发在行动间一晃一晃的,发尾拍在腰间,引着人的视线往那里走。
宁修云的视线也从善如流地追着去了,就见简寻腰带上挂了两个十分眼熟的东西,一个是随身不离的玉佩,另一个,则是那夜宁修云亲手给他戴上的同心结。
简寻策马很稳,但颠簸在所难免,那有力的一截窄腰也跟着晃,玉佩上的流苏渐渐和同心结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真好看。
宁修云在心里感慨,就盯着简寻打量,炙热的目光被带着流苏的窗帘遮掩不少,也仍然滚烫。
简寻脊背越来越
紧绷,他能感觉到身后的车驾里有人在看他,这种陌生的目光、奇怪的打量,让简寻觉得有些不适。
但身边的是太子车驾,如今他也算是太子的属下,没办法说出一个“不”字,只能忍耐着。
宁修云看了一路,简寻也忍了一路。
南巡车队沿着官道进入江城,在傅如深派遣的小吏带路下,来到了江城为太子准备的下榻宅邸。
这宅子其实是江家的一处祖产,是老侯爷来到江城之后,嘉兴帝感念其是三朝元老赐给江家的。
既然是御赐的宅子,拿来做临时的太子府的确够格,车队里的其余人则按部就班地分道前往驿馆。
留在临时太子府里的只有护卫营的人。
其实按照之前的规矩,裴延本也应该住在临时的太子府,但宁修云嫌弃这人碍眼,便打发他去驿馆住了。
反正以裴三郎在车队里的余威,大概也能住得舒坦。
宁修云从马车上下来,只觉得神清气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车上浅眠过,半点舟车劳顿的疲惫也无。
就是这身太子蟒袍实在有些厚重了。
大概是以为身体过于瘦弱,原身为了看起来有威严一些,把这身衣服做得层层叠叠,比寻常出席郑重场合的吉服还要沉上几分。
宁修云刚下车走了没几步,就觉得浑身都沉甸甸的。
沈七察言观色,询问道:“殿下,接风宴在晚上,现在要不要换一身轻薄些的衣服?”
宁修云欲要答应,转念又想到他穿着这身还好,若是换了习惯在醉风楼里穿的那些,和云公子的身量太过相似,难免不被简寻发现破绽。
他把人带走,可不是想让对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打杂。
索性时节并不炎热,宁修云又体寒得厉害,穿这一身也并不会有多憋闷。
宁修云拒绝了沈七的提议,又吩咐道:“把他叫来。”
说着他转身进了正堂,在上首位置坐下。
沈七点头应“是”,脚步匆匆地向偏院走去,不消片刻便带着人进来了。
简寻大步走到堂下,微微仰头,看上坐在主位上的人。
隔着一个正堂的距离,遥遥相望,两人四目相对。
故人相见不相识。
宁修云有一瞬间以为简寻会对他展颜一笑。
却见简寻面色平静地在下手位置行礼,恭敬道:“臣简寻,任江城驻军营兵营主簿,听候殿下差遣。”
乍然从简寻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宁修云有片刻恍惚,但转瞬间又反应过来,如今他们是君臣,是陌生人。
宁修云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简寻,没有第一时间让对方免礼。
简寻的表情、行为、乃至说话的语气,无一处不恭敬,但宁修云看得出来,这人在那里脊背挺拔,即便俯首低头,仍然挺直如松柏。
毕竟他姓简,江城简氏遗孤。
他很好奇简寻为何会来太子身边自荐,不管是按照原书的走向还是以他对简寻的了解,这人合该去南疆战场发光发热,而不是在这里给太子做随侍。
简寻会违背本心留在江城,无非是为了别人……为了谁?
是傅如深这个眼看着要和江城世家叫板的长辈,还是别人?宁修云无从了解。
他们之间情爱牵扯、纠缠不休,但对彼此的本性乃至过往一概不知。
单凭原书中对简寻未来丰功伟绩的撰述,宁修云很难将那个书中为人称颂的帝王和如今青涩又诚挚的简寻联系在一起。
一直到这个时候,宁修云才正视了这个问题,他其实并不了解简寻,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环境、什么样的经历造就了如今的他。
宁修云眉毛一皱,眉骨压出一道厌烦的阴影,但脸上那张铁面具将他所有的情绪压在皮囊之下,看着更像一尊僵硬的石像,麻木不仁。
但当他将视线放回简寻身上,看着这个人等在那里,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这位太子身上,宁修云心里又莫名生出些愉悦。
他何必纠结那么多,至少现在简寻落到了他手里,他有几个月的时间慢慢挖掘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而他,当朝太子,还是个未来会招致天下人唾弃、也同样被简寻厌恶的恶人,既然是恶人,就该做出些恶人的样子来。
宁修云放松了肢体,依靠着桌子,一手支在颊侧,随口问道:“免礼。傅如深递上来的名册说,你出身敬宣侯府,你和敬宣侯是什么关系?”
简寻答道:“侯爷与我父亲是至交好友,我父母亡故后,叔父对我照拂良多。”
至交好友……
宁修云琢磨着这四个字,手放在桌案上轻轻敲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堂内突兀地静了下来,只余下指骨与桌面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
简寻就在这个间隙里用余光打量着主位上的太子。
太子宁远,这位皇室血脉、未来的大启天子,并没有简寻想象的那种威严庄重。
即使那一身蟒袍华丽而肃穆,这人举手投足之间的慵懒洒脱仍然遮掩不住。
不像是威重的皇亲国戚,连带着那人脸上的一副铁面具都透出些古怪来。
这天下无人不知太子身上的批命,知道对方乃是为了大启国运不可在外展露真颜,简寻却觉得这更像是太子防备他人窥探的手段。
这样的想法刚一冒出来,坐在那里的太子却好似听见了他心中所想,站起身缓步走到了他面前。
简寻有些做贼心虚,身上的肌肉都下意识绷紧了,摆出了少有的防备姿态,好似面前这位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宁修云也觉得有些稀奇,但现在他打算做些更稀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