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太子之后(19)
沈五伪装成太子留在车队中,应付余下的官员们,沈三唯恐出了差错,会每日派人和车队联络,为太子殿下带回一些车队里的动向。
顺带一提,护卫营余下的成员,大多有名无姓,就算有名字的人取得也很随意,什么椅子凳子、东南西北、甚至随便用野草命名的都有,五花八门。
修云干脆统一给姓“沈”,从“三”为起始,按照年龄依次往下排。
“沈”在国都是大姓,又是太子殿下亲自赐名,对他们这些原本出身不高的人来说是天大的福气,是以护卫营的人都很动容,对太子殿下的忠心又多了几分。
至于修云自己,单纯是觉得这种统一的名字很好记,省了他不少事。
“距离车队到达江城还要多久?”修云问。
沈三思索片刻,说:“按照车队如今的行进速度,再过不到十天,就能抵达江城了。”
这速度的确不算快,车队里随行人员众多,单是太子一人的起居用品就有足足七辆马车,更别说那么多官员侍者、以及护卫军。
护卫营是直属太子的机构,车队还有跟随保护的一部分御林军。
这些人马行动起来可以说是龟速,更何况修云离开时特意叮嘱让车队走得慢些,他还不想那么快又变回憋屈度日的太子。
修云点了点头,就见沈三有些担忧地说:“其他人倒也还好,就是……”
话还没说完,沈三突然噤了声,伸手往上方指了指,向修云示意。
——那位又来了。
修云略一挑眉,那双淡漠的眼睛终于多了些神采,他的萧郎今日也照旧来了。
这已经不是那人第一次跑到他房间的屋顶上枯坐了,从分别的第二日开始,那人日日都要来,或早或晚,却从来不肯敲窗进来,不知道心里是不是还在纠结修云说的那句“不必再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修云的房间里藏了什么宝贝,要那人日日前来看守,好像生怕有人将宝物夺走。
沈三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在那位“太子侧妃”眼中就是个无名小厮,说不定小厮的称谓前还要带上一个管大人的前称。
是以在对方来的时候,沈三也心安理得地照顾着修云的生活。
这会儿恰好是晚膳时间,沈三在心里一计算,发现今夜那位来早了些许,平时都是夜深之后才到的。
沈三十分识相地说:“公子看了一日的书,一定饿了吧,属下去去就回。”
每次他都要给屋顶上那位留出时间,让对方有机会进入雅间内和太子殿下相会,不过一连几次,那位都没把握住机会。
不知道今日又如何。
沈
三一边琢磨,一边退出了修云的房间,去后厨取晚膳。
修云从桌前起身,走到窗棂边站定,轻轻把窗户推开。
修云总在室内待着,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开窗后寒气袭人,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刚刚入夜,醉风楼楼下仍然人满为患,嘈杂的交谈声飘了上来,一直要到深夜才会消停下来。
屋顶上的人本就武艺高强,初见时修云甚至没听见对方是何时进入屋中的,现在对方必然是想躲着他的,刻意为之,修云就更没办法发现他了。
他静静聆听了一会儿,也没能捕捉到对方的呼吸声。
修云低叹一声。
——真是好生无情的人。不肯见面便罢了,连让他知道对方的存在都不愿。
虽说是修云自己说的不再相见,可真到了这个时候,那个死脑筋的人真的来了却又躲着他,他也不得不承认,有几分后悔说了那么重的话。
就好像一盘美味珍馐放在眼前,看得到,吃不到,实在遗憾。
修云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全身上下都有些泛凉。
沈三端着晚膳进来,看到修云表情淡漠,就知道和好这事,今天也没戏。
他一阵唏嘘,见自己放在窗棂附近、摆放隐秘而自然的鸦羽分毫未动,猜到那位今天也要一直在屋顶上吹风了。
修云瞥了放在桌上的晚饭几眼,没什么食欲。
今日的菜品也是花样繁多,清炒莴笋,炖得乳白软烂的鱼汤,小半碟卤味,银耳莲子羹,和前几日甚至没有一个重样的。
不知道从哪一日开始,沈三就在膳食上用了不少心。
可惜修云没什么口腹之欲,对用膳这件事兴致缺缺。
他坐在桌边,只吃了小半碗米,一点青菜,半碗莲子羹,晚膳就算是用完了。
看得沈三直皱眉头。
太子殿下自从病愈,每日用的膳食就比以往少了不少。
沈三起初以为是因为病去如抽丝,太子殿下没有完全痊愈,这才用得少了,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还是这样。
沈三总觉得太子每日用膳和上刑一样困难,即便是江城最好的大厨做出来的膳食,太子殿下也不会多吃一口,仿佛每日用饭只为了维持生机。
这是沈三这种钟情酒肉美食的人所不敢想象的。
沈三眼珠一转,语气凄然,十分夸张地说:“公子,您最近用的饭食越来越少了,为何这般茶饭不思?”
这话半真半假,惺惺作态的语气确实是装出来的,但太子殿下用膳变少的确是真的。
不过沈三知道是太子殿下的新习惯,但屋顶上的人不知道啊。
沈三唱戏似的说完这句,外头登时传来瓦片坠落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戳了谁的心窝子,搅得人思绪不宁。
修云究竟是为了什么茶饭不思,就让屋顶上那位自己去想吧。
若是不给点刺激,怕是等到修云脱离了“云公子”的虚假身份,屋顶上那位还没做好和好的心理准备呢。
到时候修云岂不是要无聊度日了。
“无碍。”修云说着,瞪了沈三一眼,却没说出什么责备的话来。
沈三却仿佛得到了鼓励,语气越发拿腔捏调,似乎细细思索过,才开口:“定是待在这楼里闷坏了,明日我去回禀管大人,让公子出去走走。城西有家食肆,卖的酸梅果脯很开胃,公子可以去买些回来。”
记档也看完了,只在小小一室里待着,实在是委屈太子殿下,修云还没说什么,沈三这个守着的都快要发霉了。
“多谢。”修云略显冷淡地应了一声。
他倒是没有反驳,没了书卷可以翻看,留在这楼里确实有些憋闷了,出去走走也好。
修云让沈三撤走了晚膳,吩咐对方取了笔墨丹青,兀自站在窗前,宣纸铺平,狼毫点墨,徐徐落笔。
屋子里很安静,秋夜里几声寒蝉嘶鸣。
随着落笔作画的动作,修云的心慢慢静了下来,嘴角微勾。
他独自在陌生的时代、陌生的环境作画,长夜孤寂,他却知道有人在守着他,心下竟莫名妥帖。
从前他一向不愿与人亲近,什么事都要自己独立去做,拒人于千里之外。
好处是有的,他成功变成了让所有人不敢冒犯的领导者,连生出一点觊觎之心都不敢。
可惜高处不胜寒,时间久了,连个能闲聊的人都没有,毕竟都知道他喜怒无常,稍有不慎便会触了霉头。
修云缓缓在宣纸上勾勒出一个俊朗的青年,一身劲装,策马横刀,举手投足都是恣意的样子。
但修云却知道,这人情难自已的时候是多么动人。
他要那人逐渐变成最和自己心意的模样。
只看着他,被他吸引,对方充满占有欲的目光会让修云觉得,还可以勉强活着。
只隔着一面墙,他知道那人就坐在那里,和他同频呼吸,看着同一片天空下的月光。
修云沉浸在了作画中,直到夜深人静,烛火都快熄灭了,沈三才敲门提醒:“公子,夜深了,休息吧。”
修云应了一声,将烛火熄灭,关了窗户,等上片刻,沈三敲门进来。
“走了?”修云问道。
“走了。”沈三抱着明日修云要穿的新衣走了进来。
修云又问:“他每日都来,要待到什么时候?”
沈三调笑道:“今日还算早,前些日子都要等到天蒙蒙亮才回呢。就一直坐在那,好像在拿匕首削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