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太子之后(6)
修云沉吟一声,明白了:“你是怕屋里有客人,别担心,今夜来这里的,只有你。其他人,我都不招待。”
“我没……!算了。”简寻知道自己口齿不够伶俐,何况还是面对这个自己羞于再见的人,左右解释不清楚,他干脆地闭了嘴。
月光下,耳廓似乎染上了淡淡的殷红。
修云从简寻手下拿走了那块玉佩,侧身让出了空地。
简寻没有阻拦,纠结片刻,才抬脚跨过窗檐,进到屋内。
修云慢悠悠地踱步到桌边,回过身看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问:“很重要?”
简寻点了点头,答:“是长辈的赠礼。”
“在床榻上发现它,我还以为是你留下的嫖资。”修云把玉佩放到桌上,紧接着话锋一转:“公子艺高人胆大,这么重要的东西不管什么时候都随身带着,这样算起来这已经是我们第三次见面。”
简寻微微皱眉,有些疑惑:“三次……?”
昨夜他行刺江成和没有成功,误入这里算一次,今夜再见,算第二次,这第三次又从何算起?
“公子不记得了,那我帮你回忆一下,上元前夜,玄青观。”修云走到简寻身边,伸手探向他腰间的佩刀。
修云至今还记得,这把冰刃抵着自己脖颈时的感觉,死亡的气息格外浓烈,让他十分向往。
那种感觉恐怕要让他终生难忘了。
“玄青观”这三个字,仿佛一下子将简寻带回了上元前夜。
那是个带着血腥味的夜晚。
在那之前,简寻早就从各处搜罗到了玄青观观主强抢民女、杀人放火的罪证,但观主与江家人早有勾结,有世家权贵撑腰,即便江城郡守知道这其中的腌臜,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何况这玄青观还曾是嘉兴帝亲笔谕旨下令修建,有这样的皇命在,就是玄青观观主的免死金牌。
谁能想到,会有人在上元前夜直接血洗玄青观,行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谁又能想到,当夜除了简寻这位凶手,还有另一个人活着走出了玄青观。
——醉风楼的云公子。
简寻这人从不流连烟花柳巷之地,这些小道消息,都是源自于他的好友傅景。
傅景告诉他,云公子因为得罪了江城权贵,虽然是醉风楼出名的头牌,仍然被发落到了玄青观。
醉风楼几乎每月都会送一个清倌到玄青观,美其名曰:祈福,更有人说,醉风楼的生意如此红火,都是这祈福的作用。
而实际上以往醉风楼送去的清倌伶人,最后都失去了音讯,想也知道都是死于非命。
因为听了傅景的消息,简寻特地加快了脚程,想要赶在那位云公子到达玄青观之前就把事情解决,免得再赔进去一条人命。
却没想到在事情结束之后,和进门的云公子撞了个正着。
那天夜里天色阴暗不见月光,云公子又戴着帷帽,简寻没有看清这人的脸,也因此昨夜根本没认出这就是自己放走的人。
简寻也确信云公子并没有看到他的正脸,但这人还是认出了他,就因为他的佩刀?
而现在,当初放走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简寻不但初见的时候没有认出对方,甚至被拿到了把柄。
“今日江城内到处都是我的通缉令,拿我的情报,应该可以拿到不少赏金。”简寻语气平静地说着,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冷硬了下来。
他不知道对方为何认出自己,为何告诉他这些,为何醉风楼没有任何埋伏,没有人来抓他这位凶手。
但这些问题并不重要,从提起屠刀开始,简寻就从没想过善终。
修云长叹一声。
听对方这么说,他都快觉得自己昨夜委身,只是为了求财、或者威胁对方为自己当牛做马了。
这冷冰冰的话语听得修云心烦,他许多年没有被人如此冷漠地揣测用意了。
来到他面前的人,要么满脸谄媚,要么恭敬畏惧,突遭质问,修云很不习惯。
他不退反进,倾身上前,侧头靠在男人肩上,他似乎能在静谧的夜里,听到男人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这完全是一副自投罗网的姿态。
以简寻的武力,顷刻间就能将他毙命当场。
简寻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只将视线垂落到他身上,呼吸跟着身体一起,下意识紧绷了起来。
修云凑到了男人颈侧,轻声说:“公子菩萨心肠,留我一条命,我自然要有所回报。”
“昨夜,公子可还满意?”
温热的鼻息扑洒在耳根处,酥麻的感觉让简寻猛地攥紧了拳头。
鬓发纠缠,分明是剑拔弩张一般的氛围,修云的动作却让两人变得更像抵死缠绵的情人,颓靡而危险。
修云纤弱的脖颈就暴露在简寻视线之内,只要稍一使力,简寻留在这世界上的唯一罪证就会彻底消失。
修云十分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他在做一场豪赌,即使输了,也是如愿找个合眼缘的人送自己上路,何乐而不为呢?
他知道,在任何人看来,这都会是一个消除隐患的绝佳机会,面前这个男人也不能免俗。
简寻当然知道,但他不会这样做。
他自幼习武,决心向衣冠禽兽举起屠刀、惩恶扬善,若是此时滥杀无辜,和那些人面兽心的家伙又有什么区别。
简寻喉结滚动,几乎没有犹豫,说:“我与你无冤无仇,自然不会对你动手。”
修云靠在他身上,听见这句话之后,沉默了片刻,随即止不住地低笑。
那笑声里没有嘲意,好像只是单纯地为自己的胜利而快慰,尾音里又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果然。
从那一夜男人收刀入鞘放他离开,他就知道,这个男人从一身皮囊到灵魂深处,都是会让修云欲罢不能的模样。
修云直起身,从简寻怀里慢慢退出,长发略有些散乱,一双凤眸抬起看他,笑意流转:“公子这般大义,我怎么会做背叛公子的事呢?”
他转身,从桌面上拿起那枚玉佩,递到简寻手里,略显无奈地叮嘱:“这种贵重的东西还是不要时刻戴在身上,至少行刺的时候不要。”
简寻收好玉佩,下意识觉得要为自己辩白几句:“我自习武开始就戴着他,从未掉下来过,只有昨夜……”
说着简寻略有些窘迫,咳了一声,转头避开了修云的视线。
神思不属,意乱情迷。
简寻从来不是圣人,没办法在那种时候还顾忌太多。
这话让修云愉悦地弯了眉眼,这对他来说勉强可以算是一种赞美吧。
“哦?这么说来,公子很满意,我也很满意。”修云笑眯眯地说。
明明话语平淡,没有半分露骨之处,简寻却总觉得自己在修云面前是赤条条的,那视线总让他回想起良宵帐暖,彼此的呼吸纠缠。
简寻咳了一声以作掩饰,说:“昨夜,唐突了,我身中烈毒,无法自控。”
修云也想到了这人前半程神志不清的样子,有些疑惑:“公子武艺高强,看着不像是会轻易遭人暗算的模样,昨夜怎的就着了道?”
修云从沈三那里听过一些提前入城的护卫打听到的情报。
江城大大小小的事,修云都借着
这些耳目,了解了一些。
比如昨夜遇刺的江成和。
江成和是这一代的江家长子,身边护卫众多,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之势,想要刺杀江成和,成功率极低。
唯一有机会的时候,就是入夜后,不仅江成和自己的防备降低,护卫们劳累一天,也是精神最疲惫的时候。
从昨夜江成和大肆搜城的时间推算,怕不是在即将入睡前遭到了刺杀?
江家人在江城宅邸众多,醉风楼附近恰好就有一个,这样想来,江成和就是在那处宅邸遭到了眼前人的刺杀。
而靠近醉风楼的宅邸,想也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对方会中这种药,也是有可能的。
简寻还不知道面前的人连他的行动轨迹都推测出来了,只解释道:“昨夜那人屋子里点了极烈的催情香,我一时不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