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太子之后(126)
“富贵险中求。”裴延只轻飘飘说了一句话,下手的各个将领却都动摇了。
的确,这一计风险极高,但收益也极大。
若能绕道灭了西南部族的领头人,得到这份军功,一跃受封主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宁楚卿还未同意,底下立刻便有几个职位中等的小将上前,目光灼灼,“将军,卑职愿往!”
宁楚卿握着自己的佩剑,看向裴延的冰冷目光简直像是想以扰乱军心的名号把对方就地正法。
而等到看见简寻也从人群中迈出一步主动请缨,宁楚卿突然就明白裴延为何有此举动。
这两人都疯了吗?太子知道裴延在打什么算盘吗?
不同于宁楚卿的焦躁,简寻心绪十分平和,他看过西南的舆图,甚至蜀地那种天险之地他也去过多次,此去西南他至少有一半的把握。
若是成功便可一飞冲天。
裴延把玩着手里的折扇,好像对面前的群情激昂都不在意,他幽深的目光隔着一段距离落在简寻身上。
他知道,简寻一定会去的,但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宁楚卿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顿感荒谬,但他不能不顾手下将领的意愿,在众人陆续表达赞同之后,他向一众将士陈明利弊,让他们自己选择去留。
谁想走这条九死一生的路,悉听尊便。
*
南疆主城,临时太子府。
宁修云和宁喧在石桌前对弈,宁喧拿着黑子冥思苦想,嘟嘟囔囔:“下这里……不不,下这里……”
宁修云撑着下巴等他想好,却莫名一阵心悸,手一松,把玩着的那颗白子掉回了棋笥中。
宁修云一拧眉,心慌得厉害,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超出掌控的事情发生了。
“沈七,沈三还没回来吗?”宁修云轻声问道。
沈七:“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
南疆军的主营地因为战线拉到了江对岸,已经向西南房推进了几里,中间还隔着一条江,从营地到南疆主城,往返也需要不少时间。
沈三被宁修云派去探查南疆军的动向,他与裴延一暗一明,宁修云不信任裴延,才让沈三跟过去有备无患。
沈三快马加鞭,最迟夜里也会赶回南疆主城。
宁修云又问:“我让他带的东西,他带上了吗?”
沈七前几日收拾行李,在包裹里找到了一枚孟家的腰牌,想起孟家行商遍天下,他让沈三便将那东西带给简寻,万一能用得上呢?
沈七一愣,道:“带着呢,殿下放心,统领肯定会将那东西原原本本地交到简公子手上。”
不知道是不是沈七的错觉,她觉得今日的太子有些焦虑不安,竟反复向她确认计划是否出错。
宁修云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和宁喧下棋,破天荒的,这局居然是宁喧赢了。
宁喧看着棋盘上的结果张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拿到胜利。
宁修云也难得有些走神,他夸了宁喧几句,又说:“快入夜了,喧儿该回家了。”
“唔……好哦。”宁喧赢棋的兴奋劲儿还没过,看着棋盘有些依依不舍,但还是听话地跟着将军府的亲卫走了。
宁修云目送宁喧离开,单手撑着额头,觉得头疼得厉害。
他在石桌前枯坐了一会儿,便等来了沈三和裴延。
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沈三面色冷若冰霜,裴延摇着折扇看起来心情不错。
等走到宁修云面前,沈三直接跪地行了个大礼,裴延一撩衣摆,也跪下了。
宁修云心头一跳,好像方才那不详的预感成真了。
“你们这是何意?”他喉头一梗,声音嘶哑地问道。
沈三道:“属下无能,简公子加入一精锐部队取道南山,意在偷袭彭氏土司本寨,这两支小队一入山便和后方的斥候失去联络,已经半日没有消息了。此行凶险万分,九死一生。属下没能阻拦简公子冒险,还请殿下责罚。”
几乎是听完沈三的话,宁修云便将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裴延身上。
九死一生。好一个九死一生。
宁修云咬牙切齿:“裴卿可真是给了孤一份大礼啊。”
裴延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勾唇浅笑,那模样竟隐约有些疯癫,他说:“微臣前来请罪,听候殿下发落。”
裴延光明正大地承认了,是他的算计让简寻陷入险境,一句话都没有为自己辩解。
“你们都下去,孤有话要单独与裴卿说。”宁修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裴延。
裴延眼含笑意地和他对视,甚至带着让宁修云作呕的雀跃。
他在为什么高兴?为简寻深处险地、很可能要在山川天险之中死无葬身之地吗?
岂有此理。
宁修云脑海中“嗡”地一声,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瞬间断了,回过神来时他已将沈三的佩刀抽了出来,横在裴延颈侧,语气森寒地说:“裴三,他若不能活着回来,孤要你陪葬。”
沈三带着护卫们退走,院子里只剩下宁修云和裴延两人无声对峙。
沈三的佩刀太过锋锐,刚与裴延的脖颈接触便划出一道血痕。
“这是自然,微臣死而无憾。”裴延脸颊隐约泛红,微微侧了侧头,刀刃边上血珠滑落,这竟然是个极度依恋的姿态。
宁修云握着刀柄的手有些颤抖,简寻生死不知,他心头一团怒火在烧,简直想直接斩了裴延的脖子。
裴延被他那森寒的目光盯着,没有一点对死亡的畏惧,他感叹道:“微臣早就知道,殿下与简公子有前缘,只是微臣一直不明白您为何对简寻用情如此之深,以至于要将自己手中最好的东西交给对方。”
裴延早便知道太子那些出格的想法,但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心甘情愿为之低头尽忠的君主,怎会希望看着对方将帝位、将效忠的臣下弃之如敝履。
宁修云嘲讽一笑:“这天下于我来说算得了什么,赠予他又何妨?”
“是啊,您怎么会在乎区区帝位……”裴延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质问道:“微臣也不知您为何心有死志,但殿下您觉得您死了,将帝位拱手相让,简寻就会开心吗!?”
“殿下,您醒醒吧!简寻根本没有为君的能力,也不想做什么帝王,这难道不是您一厢情愿吗!?”
“今日殿下为简寻生死不知而痛苦愤怒,他日简寻知道殿下为他身死,会怎么想?您如此狠心地让他独活,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做尽伤他之事。”
“殿下,您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
裴延的一声声质问回荡在耳边,宁修云心神剧震,思维都凝滞了片刻。
他忍不住思考裴延的话,他想将帝位让渡给简寻,难道错了吗?他只是想给简寻自己能送出的最好的东西,难道错了吗?
宁修云前世今生,唯一确切掌握在手心里的,只有权势和地位,他是名利场中摸爬滚打出来的赢家,人生中却没有一丝温情,写满了利益纠葛。
只有这些,他能拿得出手,只有帝位,是他能想到送给简寻最好的礼物。
他总是要死的,他比简寻年长,比简寻体弱,即便两人能相守一段,终究是他会先故去,或许还是在情爱最深的时候,命运总是这样无情地将他所拥有的尽数夺走。
与其这样,还不如他早早地安排好一切。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宁修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一种无知的傲慢,想操控简寻的一生,但裴延却看得清清楚楚。
裴延察觉到了宁修云的动摇,他继续说道:“殿下,人在高位上待久了,便学不会如何与人共情,您不亲自走下来,如何得知最爱之人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