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太子之后(109)
这里从前便只是富人聚集的场所,如今江城的世家权贵没剩下多少,人人自危,根本没空管醉风楼是否还存在,而边上围观的也大多只是平
民百姓,看见醉风楼关停,来看热闹的居多。
醉风楼的账册、记档全部烧成了灰烬,傅如深以醉风楼容留犯人密谋反叛为罪名,将醉风楼查封。
“这是孤在江城想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屋顶上的宁修云把玩一柄折扇,姿态十分放松,他侧眸看向身边的简寻,问道:“这个结果还满意吗?”
简寻并排坐在他身侧,眼底有些许疑惑,他不太明白太子殿下为何偏要坐到屋顶上来,虽然视野很好,但难免有些傻里傻气。
可要问面对醉风楼的查封谁最满意,那必然是简寻无疑了。
于是他真心实意地说:“多谢殿下。”
宁修云坦然接受这句道谢,转而说道:“昨日孤去了驻军营巡视,江城驻军营如今没有主将,群龙无首,西山剿匪折进去不少人,恐怕需要重新征兵。”
简寻看向太子,觉得对方似乎话里有话。
“简寻。”宁修云轻唤了他一声,目光认真的注视着他,“你想跟着孤去南疆吗?”
宁修云没等他回答,继续给他分析利弊,他给了简寻两个选择。
“你若想跟着孤去南疆,我最高只能给你正三品御前侍卫一职,若想出将入相,或许需要你亲自上南疆战场。”
但是,走这条路,宁修云会不遗余力,将简寻推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你若想留在江城,孤便把守军营主将一职交给你,从此你可以主持驻军营征兵,把驻军营打造成想要的样子。”
但是,走这条路,简寻能不能做再见到“云公子”还是个未知数,宁修云根本没想过离开简寻之后,自己的终点在哪里,一步三算的太子殿下,在没有简寻的这条路上,看不到未来。
“留在江城还是和孤一同离开,悉听尊便。”
宁修云对简寻摊开手掌,等待对方做出选择。
简寻几乎没有片刻犹豫:“请殿下带我去南疆。我有必须要保护的人,我要为了这个目标,走到更高处去。”
他要保护修云,他不愿让修云再被他人骚扰,也不愿让自己像从前那样无能。
未来或许他们还会遇到许许多多个“管茂实”,若是他还像今日这样普通,又没有太子帮忙,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修云被他人夺走。
权势地位,在他眼中只有这一个作用,守护修云,守护亲友,守护百姓。
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日后更长久地在一起,简寻是这样认为的。
“简寻。”宁修云勾唇浅笑。
简寻抱着佩刀,歪了歪头,“嗯?”
宁修云盯着他看,眼波流转,仿佛白日辰星,“我很高兴。”
简寻觉得自己的耳尖烫得厉害。
第67章
傍晚,东郊山上,简寻提着一坛酒,拿着一份誊写的诏书,沿着山路往上。
他今日穿了一身素白长衫,难得有几分风流文士的韵味,只是拎着酒坛的动作略显豪迈,看着和那雅致的衣服不太相符。
穿过一片梅林,映入眼帘的是几排墓碑,经年鲜少有人到来的地界略显荒凉,坟墓前却打扫得十分干净,正前头的两块墓碑,分别属于简寻的父母,墓碑前放着两盘新鲜的贡品。
今日有人在他之前来过了。
这块地是简家祖坟,简家没落,如今只剩下简寻一个,能来扫墓的除了简寻父亲生前的好友就只有简寻一人。
简寻的母亲出身名门望族,母家在国都,当年为了嫁给简寻父亲与家中断绝关系,直到难产去世再未见过亲人。
今日是简寻父亲的忌日,能在这个时间来扫墓,简寻猜得到是谁,他又仔细清扫了一遍,这才在墓碑前跪下,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响头。
简寻跪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脊背挺直,低声说:“父亲,母亲,孩儿不孝。孩儿已有心爱之人,是个男子,暂时不能带他过来,他……很好,如果父亲在世也一定会认可他,他和我这种武夫不同,富有才学,即便身陷囫囵也活得很洒脱。”
他将手里誊写好的诏书展开放到面前的地上。
“父亲,当年的旧事已经真相大白,太子殿下代父罪己,诏书已经传遍了整个大启,您可以安息了。”
“您生前说不希望我与大启皇室再有瓜葛,但孩儿无能,若无太子殿下帮助,当年的旧事恐怕很难沉冤昭雪。”
时间赶得很巧,嘉兴帝朱笔御批下来的罪己诏在简寻父亲忌日当天到了江城,被傅如深贴在了布告板最显眼的地方,每日派人逐字讲解,一点面子都没给嘉兴帝留。
简寻一字一句地誊写了一份,带到这里,希望父亲在九泉之下能忘却当年心中郁结。
简寻猜测,父亲当年让他不必管父辈的旧事,是因为知道即便简寻出将入相,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嘉兴帝或许也不会同意下什么罪己诏。
如今时移世易,嘉兴帝受太子掣肘,这诏书下得不情不愿,据说江城之外的许多城池,罪己诏只小范围传播,根本没掀起什么大的风浪。
和嘉兴帝相比,太子如今在民间的声望还是弱势了些。
但江城的人知道,江城的学子知道,知道当年少年意气的简家儿郎曾为了“公平”二字付出生命,或许这便足够了。
简寻把酒坛开封,扬手泼洒在地。
这一杯酒,敬父亲含冤的十几年,此后郁气散尽,尘归尘,土归土。
“太子殿下和今上不同,大启皇室中孩儿虽然只见过太子,但太子殿下宽厚、聪颖、敏锐,有时候孩儿总觉得,这世间的事对殿下来说只是一盘棋局,想做什么都能信手拈来。”
简寻轻声感叹,他身边都是些聪明人,比简寻机敏也更懂得变通,但简寻还是第一次见到像太子这样算无遗策的人,他偶尔站在太子身侧会有一丝无言的恐惧,好像无声无息之间,他已经被太子诱导操控。
可简寻心中也时常会有隐秘的仰慕,恍然知晓为何简家先祖会追求“忠君”二字,有些人生来便是要人仰望的,能将一切不可能变成可能。
简寻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何自己成了被太子青睐的那一个。原本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查处醉风楼时,梁番的话又让他有了疑虑。
他心中的猜测被推翻,复杂的情愫却无法短时间内割舍干净,他无法忽视太子身上和修云相像的地方,甚至在愈来愈多的接触之中,那些相像之处都在无形中放大。
简寻深深地唾弃自己,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简寻知道自己应该远离太子,却无法说服自己留在江城,那荒谬的猜测却无视面前的铁证,在他心里扎了根,肆意生长起来。
他常常忍不住想,太子殿下智多近妖,怎么会不知自己前往调查醉风楼就会知道太子与修云之间有亲缘关系,那这条信息,究竟是他误打误撞得到的,还是太子想让他得到的。
简寻不知道,甚至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怅然从何而来。
“太子……我……看不懂他。”
*
与此同时的敬宣侯府。
这座一贯冷清的府邸此刻非常热闹,人来来往地搬着箱子进进出出,空气中逸散着一股清苦的药香。
敬宣侯坐在院中独酌,表情阴郁,拿着酒杯的手绷紧,看着堆叠在院子角落的木箱,简直要一头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