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太子之后(64)
于是他坦然道:“正是。”
宁修云叹了口气,感慨道:“孤这种人,上有两位皇兄,却只有孤凭借嫡出的身份占得太子之位,文不成武不就,天下人都说孤是庸才,哪里有值得追随的地方。”
这话倒不是宁修云胡说的,而是原主所面临的真实现状。
原身宁远是大启朝嘉兴帝的七皇子,上面还有两位庶出的哥哥,三皇子宁炎狰,五皇子宁楚卿,其余几位兄长皆早亡,甚至于宁远都是嘉兴帝的老来子,跟最近的五皇子也足足差了八岁有余。
嘉兴帝膝下子嗣不丰,但也绝不算少。
三皇子宁炎狰素有才学,被嘉兴帝派去掌管礼部,负有盛名。
至于五皇子宁楚卿,这人更是少时起就跟着外祖远赴边疆,自小在南疆长大,之后顺理成章拿下了南疆兵权。
此二人一文一武,各有优势,但对比一下什么差事都要依靠裴延这个心腹,没有任何优点的宁远,看起来这两人更适合继承大统。
朝臣如此认为,百姓如此认为,唯有嘉兴帝一人好似猪油蒙了心,自立了太子之后便无废弃的打算。
就好像等着他这个平庸的儿子,会想一块原石一样被打磨成熠熠生辉的珠宝。
嘉兴帝大概没有想到,他期待的原石内里被调包了,即便是一层接一层的伪装,也遮不住自内而外的华彩。
宁修云也有想过,若是原身没有死在那场大病中,之后还会不会有翻身之日。
——大概不会,毕竟顽石放得再久终归也只是顽石,就如同原书的结局一般。
宁修云说这话明晃晃的自贬,听得身后两个护卫都跟着连连皱眉。
简寻闻言也摇了摇头,说:“属下有眼睛,会自己去看,殿下宽仁待下,心细如发,爱民如子,和传言中并不相同。”
平心而论,太子身上很少见那种掌权者惯有的目下无尘。
只有在接风宴上,与傅如深对峙之时,才显露出渊渟岳峙、深不可测之感。
简寻于大启皇室没有半分好感,但若是太子这种人,倒也愿意并不反感。
宁修云轻笑了声,道:“今晚也没给你蜜饯啊?”
简寻愣了愣,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太子是在夸他嘴甜。
“属下是在说实话。”
宁修云嘴角噙着笑意,说:“孤知道了。今日你便先回去歇吧,沈七马上会回来。”
“属下明白。”简寻附身拜别。
两人在夜色下的庭院中分开。
宁修云目送简寻的身影消失在庭院中,他嘴角缓慢拉直,一丝笑意也无。
宁修云自石凳起身,冷声问:“沈七传过信了吗?”
身后的沈九上前一步,应声道:“殿下,约莫今夜子时,消息便会传回。”
*
简寻离了正院,便向自己前几日住宿的东院走去。
东院里以往就没什么人,加之太子今日好像派了不少护卫出去,这会儿就显得更加安静寂寥了。
周遭一旦寂静下来,人就愿意胡思乱想。
那被太子剑指咽喉时的场景又浮现在了眼前,简寻心乱如麻。
他非常想现在不顾一切地追出江城,去看看修云是否平安。
简寻觉得自己荒谬的想法都是来自对修云的思念。
十几天不见了,他的信纸都写了好多张,却一直没等来小孔雀。
哪怕他知道,江城至湘城路途遥远,修云又是乘坐马车,不可能那么快到达目的地。
理智在如此劝说他,但感性不会,只会让简寻糟糕的心情愈演愈烈。
索性今夜大概是没办法入眠,简寻便在院中练起了拳法。
他试图挥散脑海中那两道不断重合的身影。
一直到大汗淋漓,简寻席地而坐,脑海里那点念想仍然挥之不去,甚至逐渐凝实。
太子宁远因国师预言从不以真容示人,简寻也从来没见过太子的真容。
可但看下半张脸,太子和修云也并无相似之处,简寻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
这般不切实际的念头。
他抬手砸了自己一拳。
这一拳下手不轻,整个颊侧都瞬间肿了起来。
他感受着脸上的疼痛,神情复杂。
恰在此时,耳边传来细微的破空声。
简寻抬头一看,就见一只蓝羽鸽子如还巢一般飞速向他扑来。
——是小孔雀!
简寻眼前一亮。
他一抬手,小孔雀便立在了他的手臂上,“咕咕”叫了两声。
简寻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小孔雀爪子边的信匣上取出了信纸。
待他看清了里面写了什么,顿时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马车已经到了蓉城,这里四季花开,数秋海棠开得最美,我与管家家仆协商,会在蓉城小住片刻。一切安好,不必忧心。】
简寻自然认识修云的字迹,铁画银钩,和太子那种豪迈之感截然不同。
他用手摩挲着信纸,只觉得心中一片暖意。
简寻从怀里取出一张写好的绢纸,塞到小孔雀的信匣中。
上面只写了“想你”两个字,为了确保随时能收到小孔雀,他把这东西一直带在身上。
小孔雀似乎察觉到他放好了信,振翅欲要飞走,却被简寻一把摁住了。
“咕咕?”
简寻面色严肃,他有些后悔了,第一次与修云飞鸽传书,怎么能只写这么简陋的语句。
他须得好好斟酌才是。
于是丢下笔墨许多年的简公子,又开始在院子里奋笔疾书。
*
子时一刻,临时太子府书房。
沈七带着几位护卫疾步进了门,在桌前单膝跪地,语气沉稳:“殿下,幸不辱命,事情已经办妥了。”
宁修云并未应答,他目光幽深地看着桌面上的一份公文。
只见上面写着:【韩林,祖籍蓉城繁芜县,江城驻军守将,欺行霸市,收受贿款、主导贪墨……于玄青观一案中亲手杀死十一人,手段残忍血腥,三人被分尸……十恶不赦,其罪当诛。】
这是一份写着韩林罪状的公文,除却玄青观账册上记载的血案,还有不少护卫营挖出来的陈年旧事,最终由管茂实整合,留作记档。
“其他的呢?已经准备好了吗?”宁修云冷声问。
沈七道:“管大人正在一一核对,很快便能整理完毕,殿下放心。”
与此同时的韩府,小厮在院子里煮着汤药,身后的屋子里灯光大亮,他的身形映在地上倒出一片影子。
他一边挥着手里的蒲扇,看着袅袅青烟逐渐升起,一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这到底是什么怪药,非得熬上一天一宿。”小厮嘀嘀咕咕打着瞌睡,然而一直等了许久,身后屋子里本该熄灭的油灯却一直点着。
他心觉奇怪,便起身准备替主子把油灯熄了。
然而一推门,鼻尖却有一股血腥味传来。
小厮脚下猛地一顿,颤颤巍巍地抬头。
只见屋内墙上,一个男人被几把短刀刺穿四肢和头颅,硬生生宛如挂饰一般被钉在了那里,鲜血顺着墙壁往下流,低落在地,发出“滴答”的响声。
“杀人了——”
次日一早,一条消息迅速传遍大街小巷,如同一道惊雷顿时将江城彻底从沉睡中唤醒。
江城驻军守将韩林,于昨日子时在家中被杀。
第38章
白日里的敬宣侯府向来大门紧闭,谢绝一切叨扰,然而今天门房破天荒地给一位客人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