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太子之后(18)
“江城每年上缴的赋税都那么多,当地的守军……月钱比国都只会多不会少。”
修云说:“这个姓孙的教头,应该有别的钱财来源。”
沈三答:“殿下英明,这人母家有商贾背景,的确是这群人里最阔绰的,”
修云笑意渐深:“武功不低,年岁不大,长相周正,不是轻浮浪子。”
随着修云对这位孙教头的推测一一说出口,沈三下意识在脑海中模拟出了一个形象,并和记忆里的一个身影逐渐重合。
沈三目露震惊,迟疑道:“他就是……伪装成强盗,冲撞车队、趁乱劫走云公子的人?”
修云点了点头,不置可否:“这位云公子有些手段。他恐怕也知道若是赎身失败,自己会遭灭顶之灾,提前从自己的客人里选了一个合适的吊着,预备的就是这种时候。”
沈三感慨:“他向我们求救的时候估计也没想到我们的目的地也是玄青观。”
“可这江城哪里是什么安全的地方,驻军营里更是龙潭虎穴,他既然那么想自由地活一遭,那就暂时,让他跑吧。”修云悠悠地看了沈三一眼。
云公子一旦出了驻军营地,有机会回到江城,就会发现有人在假借他的身份,到时候修云的这一出戏可就唱不完了。
沈三立刻点头应是:“属下明白。”
*
另一边,简寻离了醉风楼,有些魂不守舍地回了驻军营。
傅景今日没有喝酒买醉,而是拿了笔墨纸砚摆在石桌上,泼墨挥毫,听见简寻跃入院中的声响,头也没抬,说:“呦,今夜回来得早啊。”
简寻闷闷应了一声,手里捏着紫檀匣子,一撩额发,在傅景对面的石凳上坐下了。
“你何必这么麻烦,城里城外地两边跑,直接回侯府住不就行了?”傅景说着,在宣纸上又落下一笔。
简寻这每日来回往返,傅景看都看累了,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就那么有精力。
江城驻军常年待在城外驻地不挪窝,也很少征兵,每月除了既定的俸禄账册要统计,兵营主簿这些文官都要闲得发霉,和守军一起被迫吃空饷。
每日点不点卯也没人追究,简寻还不如常驻城内。
简寻眉毛一皱,说:“叔父旧疾复发,需要静养,我不便回去打扰。”
傅景语气凉飕飕地说:“是不想打扰还是不愿意相见?你前些年不愿回江城,除了为了精进武艺,也有这个原因吧?”
“我与叔父并无
亲缘关系,我所做之事逆天而行,叔父还是早日与我划清界限才好。”简寻语气越发冷淡,并不想在此时再提这件事。
傅景是个人精,见简寻不想提,他便住了嘴。
他今日也心情不佳,否则不会不知轻重地在简寻的痛处上踩。
傅景写着写着,心情逐渐烦躁起来,把手里的笔一扔,狼毫在雪白的宣纸上炸出一团黑墨。
宣纸上的字迹苍劲有力,写的是先贤的一句好词:“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傅景和简寻是一个夫子教出来的,傅景和简寻不同,夫子曾说他是有天分的人,若是一心科举,如今指不定已经连中三元、进士及第。
但傅景对此不以为意,简寻私下里问过对方,为何不参加科举,傅景只反问:“再走一次家父的老路?”
简寻盯着宣纸上的字迹看了两眼,略显潦草,不是傅景的寻常水平。
书卷压着的层叠宣纸,让简寻无端想起了修云桌上的纸张,对方的字虽然和傅景的风格不同,但水平居然不相上下。
简寻也听过传言,说醉风楼的云公子很有才情,但修云在那种地方,如何养成了如今这样宽阔的眼界和脾性?
他心底浮起些许疑惑。
正想着,傅景忽地把宣纸抽走收了起来,简寻立刻回过神来。
傅景拍了拍衣摆,也在石凳上坐下。
两个心情焦躁的人相顾无言,发现彼此都有心事遮遮掩掩不愿明说。
傅景也不细问,只说:“说说吧,简公子,今日分明是去见心上人的,却愁眉苦脸地回来,不顺利?”
简寻沉默了,他摩挲着紫檀匣子,不知道该从何讲起。
他其实不想和傅景说修云的事情,傅景流连烟花柳巷,自身却厌极了那种地方,也厌极了那里的人。
“我做了让他厌烦的事。”简寻斟酌着说:“我如约给他带了簪子,但他以为我想和他一刀两断。”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傅景艰难理解,只得出简寻不会与人交往、情路坎坷的结论。
他一抬眼,问:“那你是真的想和他一刀两断?”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于我有意……”简寻总觉的,修云即便是专注地看着他时,目光深处也涌动着让他说不清的情绪。
起初他以为那是修云为权、钱对他的算计,但经历过今日的事,简寻明白他想错了,比起能从他身上得到的身外之物,修云更想要别的。
比如,他这个人。
傅景见状,直言道:“不管他是否对你有意,简寻,你要看清楚你自己的心。你真的想和他从此不再相见,形同陌路,最后和他人共度余生吗?”
简寻愣了愣,陷入沉思。
他想吗?
他真的能忍受,让修云再接受别的恩客,和别人春宵帐暖吗?他真的能忍受,修云对着另一个人勾唇浅笑,亲昵地耳语吗?
这些念头甫一浮起,简寻就满心郁闷。
——他不想。
第13章
自从那一日分别之后,修云的生活变得枯燥而单调起来,时间都在查看南巡记档中溜走了。
南巡的记档很多,按照正常的速度,怎么也要看个十天半月。
修云浏览的速度快了很多,只挑自己感兴趣的看,三五天就把记档囫囵翻了一遍。
不过看到后面,修云也嫌弃起了上一任中书令无处不在的溢美之词,连边上批注的吐槽都没办法减轻这种恶感。
单看这些记档,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会以为嘉兴帝是什么千古明君呢。
修云虽然没能继承原主的记忆,但几次提及嘉兴帝,从心底涌上来的厌恶不能作伪,那不是属于他的情感,而是原来那位太子殿下。
这天傍晚,修云将最后一本记档合上,把自己随手做记录的宣纸折叠几下,借着烛火引燃,将宣纸烧掉。
宣纸在火舌的舔舐下逐渐化作灰烬,飘落到茶杯中,悬浮在水面上。
沈三恰好是这时进来的,他把记档收好,放回木箱子里,再打扫桌面上的狼藉。
他并不知道太子殿下在那张纸上记录了什么,瞥见的零星一点词汇也无法在他没那么聪明的脑袋里串联起来,一头雾水。
有过前几次的经历,他现在已经放弃去揣摩太子殿下的心思,作为一名忠诚的下属,最重要的当然就是听话。
沈三非常明白这一点。
修云撑着下巴,百无聊赖,记档透露出的信息很多,只是暂时还派不上用场。
没了挖掘皇室秘辛做调剂品,生活肉眼可见地寡淡起来。
他看着沈三收拾好东西,吩咐门外的几个护卫把书箱放好,把装着灰烬的茶碗毁尸灭迹。
修云状似随意地开口问道:“车队现在到哪里了?随行的人可有发现异常?”
沈三严实地关好房门,这才在下手位置回答了修云的问题:“昨日才有人来报,车队并无异常,沈五伪装得也很得当,目前还没有人发现殿下您已不在车队之中。”
修云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沈五是修云整顿护卫营之后发现的人才,这人不仅身量和修云相似,还精通一手拟声的好本事,非常适合帮助修云完成这次金蝉脱壳的计策。
——反正太子都是戴着假脸示人,面皮之下是什么样子,没有几个人敢去探寻。
车队里文武官员都有,不过大多数时候,没人会总往太子边上凑,毕竟这些人基本都是被嘉兴帝赶鸭子上架的,巴不得在车队里变成透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