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太子之后(37)
他怎么会不知,裴延有“裴三郎”的美称,但却故意句句都往对方的痛处戳,就想看看裴延会什么时候破功。
却没想到这人耐心真的极好,伪装的功夫也修炼得炉火纯青,半点都没有要发作的迹象,就是不知道藏在衣袖里的手掌有没有攥成拳头。
裴延没有接受宁修云的好意,转而说:“臣还有一事想问,江城郡守傅大人传来消息,想送些人到殿下这里当差,这些人不知底细,身家背景都是江城人的一面之词,殿下真的要答应收下这些打杂的?”
宁修云目光一凝,迅速接收着裴延话里传达的信息。
他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一时间无法判断裴延的话是真是假,他刚刚换回太子的身份,沈三还没有向他提过这件事。
宁修云坐直了些,冷哼一声,说:“沈三?”
带着疑惑的尾音让在场的两人同时心中一震。
这么好的离间机会,裴延怎么可能会放过。
他神情讶异,有些犹豫地说:“这已经是昨日的传信了,原来沈统领还未向殿下禀报吗……?”
裴延语气分明有着真切的疑惑,但还是温柔地替沈三辩解:“许是沈统领事务繁杂,把这点小事给忘了吧,也不能怪他,毕竟能者多劳。”
这话好像是在为沈三开脱,但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沈三是个粗人,想不明白其中关窍,只觉得裴延对他的恶意不小。
沈三立在一边,被这急转直下的事态惊得瞪圆了眼睛,“这……殿下……其实……”
沈统领笨嘴拙舌,不知道如何解释,傅如深联合江城世家权贵,要向太子殿下举荐人才一事,他早便知道,但其中还有其他隐情,他本是准备在车队抵达江城之后再禀报的。
但经裴延这么一说,显得他好像是玩忽职守、有意怠慢一般。
裴延笑容温和,笑意却不达眼底,目光深处泛着冷色,三言两语就抓住了沈三的错处,捅到太子面前,离间还在磨合期的主仆对他来说十分容易。
宁修云坐在上首的位置俯视着这个看似谦逊温和,实则睚眦必报的青年,忍不住轻笑一声。
裴延表现得十分毕恭毕敬,回禀完这件事之后,他便目光恭敬地垂落,行礼的姿势哪怕是礼部最苛刻的侍郎官,也挑不出半点错处。
但这种手段都是宁修云玩剩下的,裴延想在他面前班门弄斧,还是太嫩了点,他轻易便能看穿裴延的计量。
裴延就好像耐性极好的毒蛇,隐藏在暗处,用身上的伪装装出一副无害的样子,等到猎物放松警惕,变回一击即中。
更可怕的是,他会麻痹你的神经,让你到死都不知道凶手是谁。
自私自利,步步为营,不择手段,裴延这个人,有做智囊的能力,却擅毒计,委实是一把双刃剑。
宁修云摇了摇头,制止了沈三的辩解:“不必多说。不过是一些跑腿的,到时候打发他们做点杂活就是了。”
裴延闻言笑道:“殿下若是不喜欢,回绝了便是。”
宁修云目光悠悠地看着他,反问道:“是吗?孤还以为裴卿会劝孤,江城的世家不好相与,而且都是缴税的大户,为了在外的名声着想,应该忍耐才是。”
裴延微愣,脸上的笑意明显散了些,可看着宁修云的目光倒多了几分探寻。
他话里不知道带了几分真心实意,道:“殿下英明,是臣考虑不周。”
一场会面就在这种不和谐的状态下落下帷幕,裴延没了留下来的理由,便在沈三的护送下离开了。
宁修云靠在软榻上,伸手揉了揉眉心,觉得有几分头疼。
裴延自私、冷漠、薄情,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多少年的交情在他眼里都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工具,他总能打着为他人着想的旗号达成自己阴狠的目的。
糖衣炮弹不外如是。
这个人或许会在未来向简寻效忠,为简寻出谋划策。
简寻为人赤诚正直,如此纯善,若是被裴延这种善于权术之人设计,恐怕会做出违背本心的事来。
而以裴延的手段,甚至会让简寻理所当然地把一切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就算裴延是日后要宁修云送命的大功臣,他也不想让裴延这样的人走到简寻身边。
绝对不行。
区区谋士,这世上的聪明人多如牛毛,他的简郎自然配得上更好的,怎么能要裴延这种有才无德之人。
原书里什么千古佳话的君臣之谊,那种鬼东西就应该跟着他宁修云一起下地狱。
第25章
沈三和裴延两人一前一后离开马车,并肩站在太子的车驾旁。
太子身边的两位红人可是第一次这样面对面交谈,这场面实在稀奇,不少人都偷偷向这边递来了视线。
两人今日若是不欢而散,明日就能传出争“宠”的传言来。
车队里和裴延有关的流言已经够多了,裴三郎之前不要脸面,是做戏给如今的太子殿下看,若是再为了区区一个护卫起冲突让人背后耻笑,那可真就是得不偿失了。
于是裴延转身恭维道:“沈统领如今公务在身,不必送了,还是和太子殿下回禀相关事宜吧。”
沈三可是从最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早年什么贬低奚落的话没听过,如今对上裴延的阴阳怪气,并未如对方预想中的那样被激起怒火。
他反倒是爽朗一笑,表情和善地说:“裴三郎教训得是,的确是我疏忽了。倒是裴三郎消息灵通,大病初愈也要为了太子殿下出谋划策,沈某实在佩服。”
只是他那一只手压在刀柄上的动作,看起来威胁性十足,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拔出刀刃对准裴延。
裴延就算如今有颓势,在车队里也有不少人听从与他,想知道傅如深传到车队的消息不算难事,按照他从前的脾性,若非太子主动求教,是决计不会自己上赶着往前凑。
现在这番做派,分明就是被眼下的局势刺激到了。
可见“沈三”这个名字,听在裴延耳中也不是那么舒坦。
裴延笑得如沐春风,好像不知道自己中毒是和面前之人有关,他说:“在下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与其关心我,沈统领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
对于一个仰人鼻息的下属来说,被上位者猜疑乃是大忌。
沈三刚刚上位,怕是还不明白这一点,如此狂妄,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好巧不巧,沈三也看不惯裴延对太子殿下若即若离的态度,之前爱答不理,如今一有被抛开的迹象又主动凑上来,还真是能屈能伸。
“裴三郎慢走。”
“沈统领回吧。”
两人对视几秒,彼此露出礼貌的微笑,并在转身的那一瞬间,默契地在心中同时骂道:“蠢货。”
裴延带着随侍扬长而去,他的车驾在车队边缘,是太子殿下为了让他好好养病打发他去的,说是那边安静。
现在想来,怕不是因为太子不想见他。
是不想见他,还是害怕见他?
裴延的情绪时时刻刻都是收敛着的,就算偶有牙尖嘴利的时候,也不会让人察觉到他心底的阴暗。
裴延表现得越平静淡漠,就越说明他心里压着的负面情绪濒临决堤。
他身边的少年随侍见状,悄悄向远离裴延的方向挪了几步。
裴延好似背后长了眼睛,声音平静地问:“我会吃了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