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我会遇见你 下(76)
宁晟凯道:“是吗,小梵,你想吃什么?中午的菜合胃口吗?”
林瑾瑜静了一会儿,眼睛向右看,好像在回忆,过了几秒,他说:“挺……好吃的。”
宁晟凯循循善诱,接着问:“有特别喜欢的吗?”
“龙……龙虾冻蟹肉鱼子酱吧,”林瑾瑜说:“很好吃……以前经常吃,现在吃不到了。”
以他‘四川山村上有老下有弟’的家庭背景,他就不可能经常吃,宁晟凯心想:以前果然有人带他去过,还经常。
他道:“你知道他以前的事吗?”
这句话是对张信礼说的,张信礼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据实回答道:“知道。”
宁晟凯问:“你一点都不介意?”
“?”张信礼不明白他说的介意是什么意思,介意什么,他为什么要介意?
宁晟凯看他不说话,作思索状,以为是另一个答案,道:“算了,没意义。”
张信礼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林瑾瑜自己在一边,低声自言自语道:“我想……回家。”
张信礼眼皮微跳,这不是林瑾瑜第一次说这句话,这段时间他说过很多次,尽管他自己并不知道。
宁晟凯道:“想回就回去,四川是远,我可以送你。”
“回不去……”林瑾瑜喃喃道:“回不去……只能……选一个。”
宁晟凯不能完全明白他在说什么,道:“什么选一个,小梵,你要留在这里工作赚钱所以不能回去吗?”
林瑾瑜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沉浸在自己的语言逻辑里,说:“……我选了……不后悔……可是很难过……一直都……很难过……”
张信礼被他抓着手腕,一动不动,他眼帘低垂着,眼底闪过林瑾瑜所不能察觉的伤感。
林瑾瑜清醒的时候几乎不提家里,不提林怀南,也不提妈妈,就好像餐厅那幕从未发生过,家庭、父母都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他生来就是这个样子,也从不为此感到难过。
一个假装无所谓,一个假装不知道,他们就在这样诡异的相互欺骗中过着‘幸福’的日子。
张信礼不戳穿他,因为他对此无能为力。
“……把这个喝了,”他选择结束这个话题:“喝完回家。”
“不要,”林瑾瑜说:“头晕,想躺着……你坐过来。”
张信礼道:“干什么?”
林瑾瑜说:“坐过来,我才……喝。”
“照做吧,”宁晟凯把盐水递给张信礼,说:“总不能强灌,先顺他意让他喝下去,别的再说。”
张信礼过去坐了,林瑾瑜偏过身子,一声不吭自觉躺到他腿上。
“小……”张信礼说:“……梵,这样怎么喝药?”
宁晟凯说:“不是药,是水。”
管它是什么呢,林瑾瑜闭着眼,道:“头晕,有糖吗,没糖不喝。”
名堂真多,医院里哪里来的糖,张信礼大腿被他枕着,抽不开身,他望向宁晟凯,宁晟凯原地踌躇片刻,认命下去找开门的小卖店买糖。
张信礼见他走了,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把盐水送到林瑾瑜面前,这次林瑾瑜没有拒绝,张嘴喝了点。
“一口气喝完,”张信礼说:“医生说的。”
林瑾瑜咕咚咕咚喝了,歇了会儿,低着头不说话。
张信礼无从得知他是在看地面还是哪里,又或者只是单纯在发呆……其实他在看张信礼的手,他握着的、张信礼的手。
“怎么,”张信礼看他一会儿没动作,问:“要吐吗,还是难喝?”
生理盐水有什么难喝的,林瑾瑜道:“没有……”他琢磨了一会儿,蚊子一样小声哼哼:“只是……撑,味道……一点点咸……有点像……那个的时候你的味道。”
“……”
人喝醉以后羞耻感会急剧减弱,人格里的超我部分暂时休眠,变得大胆跟不计后果,会很直白地表达平时羞于启齿的想法,张信礼觉得他自己八成都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
“好晕……”林瑾瑜有点迟钝地翻了个身,由面朝外改为侧躺着面朝着张信礼,这样一来他的脸几乎正对着那个地方……
“瑾瑜!”张信礼眼疾手快抓住他抬起来的手,这里可是医院走廊,公共场所,角落里的监控还正对着他们呢,要不是张信礼反应快,林瑾瑜可能真的直接伸手摸上去了。
“想……玩你那里,”林瑾瑜声音不大,说话时带出一股湿热的吐息,他一脸严肃地含糊道:“不过我有点反胃……如果深喉……肯定会吐……”
他断断续续说:“要么你可以往上顶……也很舒服……”
第267章 小张到底行不行
“……”
医院走廊上灯光明亮,把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儿来的这些虎狼之词。
林瑾瑜脸上表情并不轻佻或者刻意,反而带着那么丝正经跟严肃,可说出来的话却听得人脸红心跳:“我知道你喜欢……”他道:“除了真的进去……比起蹭和手,你更喜欢这个……对吧。”
“……”张信礼已经足足两分钟没说出一句话了,他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林瑾瑜有酒精加持,全然不害臊,可他滴酒未沾,这些色气而丝毫不加修饰的直白话语属实刺激,惹得他呼吸微微快了起来。
林瑾瑜说完居然还要伸手去摸,好在这时走廊里没有其他人,张信礼又一次制住了,再次喊他名字,道:“别闹,消停会儿。”
“为什么……”林瑾瑜看着他,好像真的不明白似的,手抓着他腰侧的衣服,用脸颊轻轻去贴,张信礼呼吸一窒,说:“……这里是医院。”
“是这个原因吗……”林瑾瑜大概是喝完盐水胃里涨得慌,动来动去的频率提高了很多,要是光动也就算了,可现在这个姿势让他和某个地方贴得极近,张信礼一激灵,不得不打起一万分精神时刻准备着,免得他碰到那里……
林瑾瑜折腾了几秒,重新找到了个舒服得姿势躺着,接着说:“不是,”他道:“最近……在家你也不怎么主动……”
他眼睛微眯着,好像在看张信礼,又好像没看,道:“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张信礼有点怀疑他在装醉,要不怎么一会儿好像不清醒一样胡言乱语,一会儿又人精似的,什么都瞒不过他。
“说……话,”林瑾瑜再次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事……”
“我……”
他察觉到了吗?张信礼想:朝夕相处,同床共枕的两个人,一方心里有点什么事,是很难瞒过另一方的。
这一两个月来,他看着林瑾瑜昼夜颠倒、疲惫不堪,看着他不得不为了工作讨好那些或者平易近人,或者古怪刁钻的客人,看着他拿自己的健康去换那几千块工资,看着他受罪,那些罪,原本是根本没机会走进林瑾瑜的生活的。
以林瑾瑜本来的家庭条件,他根本不需要经历这些,更不需要因为买了一打啤酒、几袋卤味被他说来说去,受他的气。
林瑾瑜之所以会经受这一切,只是因为和他在一起。
他爸爸和妈妈是很爱他的,尽管他们不希望儿子是个同性恋——张信礼很清楚地明白这一点,许多父母和子女间并不缺乏爱,但那不妨碍他们彼此伤害。
张信礼看着林瑾瑜带着醉意的双眼跟反射着白色灯光的耳钉,有那么一瞬间差点真的说出口——说出他所有的忧虑、犹疑、不安跟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