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我会遇见你 下(204)
林烨说,想要和恋人和平交流,第一要义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反驳对方。
张信礼措辞这么“谦卑”,林瑾瑜一下倒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是有意要说教,我就是……很乱,你不用道歉,也不用我来原谅。不好意思,我觉得我们真的,暂时不要见面了。”
生活没有唯一解,林瑾瑜曾经能很清楚地看见自己和张信礼多年后的未来,可现在忽然看不清了,在再次看清之前,他不想产生什么交集。
多少感情就是在无交集中被消磨,多少人就是在平静中渐行渐远,张信礼绝不可能退回去,放任他们走向这种结局。
他说:“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林瑾瑜道:“这是最好的办法,马上要毕业了,很多事,都会很忙,我和你都没精力分心。”
张信礼说:“可是……”
林瑾瑜道:“都说了没什么可是的,你现在就回你住的地方吧,别耽搁,我们俩现在的关系……请你上去坐坐也不合适。”
张信礼说:“可是……我的狗还在你那里。”
林瑾瑜:“……”
好家伙,我还以为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来说服我呢,感情就这?看来也不怎么有诚意啊,可恶。
也许是感觉到了熟悉的气味,那只小狗在林瑾瑜怀里不断嗅着拱着,拼命向上“嘭”一声挤出个大脑袋来,不住地动。
狗体温比人高,林瑾瑜只觉心口温暖,有个小扫帚样的东西隔着毛衣,雨刷器似的刮得飞快——那是怀里那小东西的尾巴。
爱狗人士真的很容易被狗蒙蔽双眼,选择性失忆。
“给……给你。”他有点尴尬地把狗从衣服里提溜出来,还给张信礼。
……胸口空荡荡的,好失落。
张信礼接了,两手托着那只狗的前胳肢窝抱着,让它面朝着林瑾瑜,眨了下眼,说:“我没地方回去,宾馆不让狗进。”
“你怎么带过来的,”林瑾瑜说:“知道不让狗进你还带过来?”
“朋友,跑货运,顺便把我们带过来的,”张信礼仍把狗举他面前:“忘了考虑。”
好一个忘了考虑,他其实是处心积虑。
林瑾瑜再次:“……”
“真没地方去,我连厚衣服都没带,一路上抱着,”张信礼身上衣服确实很单薄,他抱着狗,说:“你忍心看它没地方去么……”
“……”
雪积了很深,小狗暴露在干冷的空气里久了,复而轻微发起抖来,张信礼把它拢在胸前,两双同样漆黑的眼睛一起可怜巴巴地看着林瑾瑜。
张信礼说完先前那句后,放轻声音又说了句:“……你忍心看我没地方去么。”
对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来说,最难拒绝的不是粗暴的求欢,而是这样示弱的请求,林瑾瑜知道按照自己原本的打算,他得狠心拒绝的,可“不行”这俩字在他喉咙里打了半天转,就是怎么也吐不出来。
张信礼举着狗,说:“收留我们好不好,我发誓什么也不做。”
什么过分的事也不做,就像一个从未对你动手动脚过的追求者。
“……”天寒地冻,林瑾瑜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他默然片刻,让步道:“一晚……就一个晚上,明天你买票回去吧,狗……要么办托运,要么你暂时放我这里也行。”
换了以前,张信礼这种死脑筋,完全不懂“缓兵之计”四个字怎么写,必定要在一开始就跟林瑾瑜争取一番,说好让他收留自己到某日某月,然后忠实执行,但这次,他一分钟的价的没还,立刻一口答应道:“好。”
林烨曰:“进尺要先得寸,要耍流氓不能急是也。”
林瑾瑜没想到他答应得会这么快,这么斩钉截铁。他寻思:就来这儿窝一晚有什么意义吗……您老费劲折腾这么出是为啥,累不累,傻不傻啊。
张信礼当然是不傻的,林瑾瑜松了口,他便一句废话都不多说,非常乖巧地跟在他身后上楼,进了屋。
“这儿没客人来过,没拖鞋,你穿周辉的吧,还好我还没清他不要的东西。”既然答应了,林瑾瑜准备尽量周到地招待他这一晚:“狗……怎么办?关哪里?”
集中供暖就是好,屋里暖得跟春天似的,张信礼把狗放下,说:“先看看。”
小家伙毛茸茸一团,没人抓着了也不跑,就在他俩脚底下打转。林瑾瑜说:“你脑子不想事,带狗出远门,牵引绳也没有,便携笼子也没有,航空运输箱也没有。”
“我错了,”张信礼认错认得很“行云流水”:“不知道那些是什么。”
他老家养狗就是铁链子一拴,简单粗暴之极,林瑾瑜现在对这狗很感兴趣,忍不住主动搭话,问:“你哪儿来的狗?”
“邻居家抱的,”张信礼很乐意为他答疑解惑:“我们家的狗……就你以前见过的那只配出来的,它的曾孙子。”
那只土贱土贱,被十五岁的林瑾瑜吐槽过很像张信礼的黑狗,拉得林瑾瑜摔了一身大臭泥的黑狗……林瑾瑜去凉山参加婚礼的那年它就已经很老了,一只德牧串串狗短暂而又平平无奇的生命终于在今年冬天走到了尽头。
张信礼这次回去刚好赶上送它最后一程,这些年村寨的生活方式日益变迁,养细犬打猎的越来越少,许多人家开始喜欢抱大狼狗崽子回家看门,那狗的后代一代代和德牧配种,生出来的小狗外型便几乎和德牧一般无二,只是黑毛看起来稍微多一些。
听闻那条狗走了,林瑾瑜默然了许久,蹲下身去,摸那小狗的背毛。
那条狗,连同他和张信礼的初见,都变成了很久远的事情,久到林瑾瑜都见到它曾孙子了。
“你带它认认地方吧,”林瑾瑜摸了两下,站起来:“该吃晚饭了,我去厨房。”
张信礼记得林瑾瑜对做饭是一窍不通的,但林瑾瑜完全没给他发问的机会,转身便走了。
洗菜切菜、开排气扇、打火、起锅烧油……林瑾瑜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虽然达不到庖丁解牛那程度吧,可也有模有样,丝毫不见手忙脚乱。
小狗低头到处嗅嗅闻闻去了,张信礼在背后看他半天,带着丝意外,带着丝惊讶慢慢靠近。他怕打扰林瑾瑜,因此把脚步放得很轻,当事人乍一看容易看出点鬼鬼祟祟的意思。
感觉到身后动静,林瑾瑜立刻回身过来,警惕道:“想干什么?”
那神情,很像待解放区妇女防色狼……有大前科的张信礼只得伸手做了个安抚手势,说:“不干什么,我保证。”
第362章 毛绒绒的小桥梁
林瑾瑜看着他那仿佛对毛主席发誓般的神色,拎着锅铲,将信将疑地转了回去。张信礼怀疑如果自己这时候上去抱他,他十有八九会把那饱蘸热油的铲子拍在自己脸上。
“你会做饭?”他隔着几步远,跟林瑾瑜保持着正常社交距离,说:“什么时候会的。”
“呲啦”一声菜下锅后的炸响,林瑾瑜背对张信礼,翻动着翠绿的白菜,轻描淡写道:“你走了以后。”
张信礼走了,再没人给他做饭了,外卖顿顿吃又吃不起,他不得不学会做饭这项独立生存最基本的技能。
“我记得你以前说……”张信礼试图找点话题搭讪:“不会做饭也没什么,找保姆就是了。”
林烨说尽量多说话,带他回忆起过去的美好,这样才有可能让林瑾瑜重新萌生在一起的念头。
“不会做饭没什么,大不了找保姆”是十五岁的林瑾瑜曾想当然说过的生活畅想,现在,二十三岁的林瑾瑜说:“幼稚,一个月少说三千起,哪里来的那闲钱。”
话题终结,张信礼搭讪失败。他不知道要找什么话题才能勾起林瑾瑜对过往生活的美好回忆,那些他们曾一起度过的、美好的日子,它们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