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我会遇见你 下(177)
张信礼并非不懂这点,甚至比起林瑾瑜他懂得要更多,这是由交友圈子决定的。林瑾瑜比他更早认清和接受自己,也得到过更好的引导,即便都是上大学后通过网络去认识别的同类人,林瑾瑜选择接触的人群更多是同校的大学生同学,张信礼则有意避开和同校学生的接触,他接触的人更多的是成年人,上班族,或者其它学校的,且人在网络上和现实中往往不是同一幅面孔,隔着屏幕,什么骚话都能往外说。
“发什么呆?”林瑾瑜见他久久不说话,三两口猛抽,把夹在指尖的烟抽得只剩个屁股后将它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然后站了起来。
张信礼原本就站在他面前,林瑾瑜这样骤一起身,他们便几乎脸贴着脸了。
他似乎还嫌不够,凑得更近了点,仿佛蛇引诱亚当夏娃偷吃智慧树果实一般低声道:“来不来?”
——这实在是太过亲密的距离了。他们身高相仿,林瑾瑜贴过来时和他胯顶着胯,张信礼可以清楚闻见他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手指间的烟草味,可以清楚看见斜斜往下,袒露在他眼前的大片肌肤。
他手指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林瑾瑜继续非常缓慢地凑近着……温热的嘴唇似乎马上就要贴上他的。
他会……答应吗?林瑾瑜不知道。他相信张信礼不是个热衷于一夜情这种行为模式的人,但这种情形下,他还会拒绝么?有句老话说得好,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送上门来的机会他会说不吗?
林瑾瑜没底,他知道自己对张信礼来说是个很好的一夜情对象,因为即使撇开感情,他们的身体也很合拍,而且他们互相知道彼此很健康,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一面希望张信礼不要答应,一面又希望他忍不住……又来了,矛盾得想死。
他把动作放得很慢,总好似将去亲他,但又一直没真切吻上去。
张信礼一直垂在身侧的手臂往上抬了抬,他微微偏过了点脸,好似真的抑制不住想要——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林瑾瑜的腰,且彼此即将唇瓣相接的最后一秒,张信礼皱眉扭头,终于还是抵住他的胸膛,阻止了林瑾瑜的贴近。
“……你有男朋友了。”
他这么说。好像告诉他,也提醒自己。
林瑾瑜顿了一瞬,然后露出无趣的神色,“啪”一声打开了张信礼的手,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重新从烟盒里摸了根烟出来,叼着道:“随便,你真没意思。”
张信礼没看他,他不敢扭头去看林瑾瑜,看他敞露的胸膛与此刻的眼神,那种轻佻、不满意的眼神。他庆幸刚刚早了那么点推开他,假如再过零点一秒,等林瑾瑜的嘴唇真的碰到他的,他也许就推不开了。
打火机声音又响了一遍,“咔哒”一声,很轻的,好似猫爪子在人心里挠了一道,张信礼眉间川字纹深重,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林瑾瑜不明所以,皱眉,质问性地说了句,道:“干嘛去?”
张信礼脚步一顿,握着门把沉默了两秒,道:“你自己睡吧,我出去跟别人挤。”
门开了又关,带起一阵凉风,林瑾瑜抽着烟,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他想是自己地错觉,张信礼那背影看起来居然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
真没意思。
第344章 他向你奔来
两个人都一夜无眠。
第二天,拉龙过来敲门喊林瑾瑜起来到学校去的时候,林瑾瑜只觉得整个人无精打采,十分萎靡。但张信礼一出来,他就立刻表现得精神抖擞,跟昨儿睡得美得不行似的,宛如一株松柏,常青。
拉龙带他们去学校食堂吃了早饭,道:“昨天彩排完了,白天学院有其它活动,你们先自己玩着,晚上七点在我昨儿告诉你们的地方集合。”
所有人点头答应,林瑾瑜却有些走神。
他貌似直视着拉龙,实际注意力却在两边余光处——张信礼从早上碰面开始就一直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待着,走路也是,吃饭也是,林瑾瑜在队伍前头他就去队尾,林瑾瑜在队伍左边他就去右边,堪称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没见面时林瑾瑜不让任何人提他,除了在街头大哭那次,他总说张信礼最好这辈子也别出现在他面前,刚见面时也故意无视他,可这会儿人家真主动躲着他了,他又开始觉得烦躁,憋着劲生闷气,也不知道是生自己的还是生谁的。
昨天晚上那些暧昧的对话,还有质问与回答……张信礼表情复杂的脸总在他眼前打转,他甚至觉得自己仍能感觉到手上残留着的、他的体温。
张信礼拒绝他,到底是因为介意他有男朋友,还是因为对他的兴趣已大打折扣?
林瑾瑜开始困扰于这个问题。
或者这两个其实是同一个问题,他有新对象,跟别人上过床了,很脏,加上又腻了,所以人家对他没什么兴趣……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瑾瑜被自己的无厘头想法无语到了,但过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东想西想。
他甚至不大记得那天是怎么过的,只记得自己处在一种很疯魔的状态里,浑浑噩噩,乱七八糟想了很多。
张信礼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那些一开始不太明显的照顾、不知出于愤怒还是惊诧的质问、恶趣味的赌气,好似仅仅过了一晚就都烟消云散,像从没发生过,林瑾瑜当他是陌生人,他也当林瑾瑜是陌生人。
晚上,他们一起,然而又“分别”去看了拉龙的迎新表演,真如张信礼当年所说的那样,那个看起来最不起眼,甚至有些过分内向跟懦弱、名叫拉龙的小孩其实是那无数灰扑扑的小孩里最聪明的一个,如今他在远离大山的地方用彝语唱一支怀念阿麽的歌,弹吉他的样子热烈而奔放,古铜色的皮肤野性而张扬。
他是林瑾瑜在二十二年生命里见过的第二个像“艺术家”的人,第一个是喜欢把头发留得长一点的林烨。可林烨又与拉龙不同,林烨的“艺术家气质”是偏古典英伦的,远不似拉龙那样粗犷、奔放、原生态,拉龙的每一句歌声里都沉淀着他的家乡、他的民族,他生命的来处与归处。
妈妈,林瑾瑜在观众席上沐浴着荧光组成的海洋,想:像爸爸一样,是个已经很陌生的词。
……
第四天,迎新结束,该玩的该吃的喝的叙旧的也都已告一段落,他和张信礼要结束为期78小时的相聚,各回各校,就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再回到自己原本的人生轨迹上去。
真短暂,林瑾瑜想:短暂到都不能被称为相聚,只是擦肩而过罢了。
上车时,所有人都来送他,只有张信礼以不舒服为由,没有出现在车站。
不舒服,真是个过于敷衍的借口,没吹风没淋雨的,就他那身板,有什么好不舒服的,就算不舒服,他又什么时候因为不舒服推脱过事情。林瑾瑜觉得张信礼大概是连糊弄他都懒得认真了。
“瑾瑜哥,你这就回了?”拉龙似乎挺想他多待一会儿的:“再玩几天啊,我可头一次上大学,你教我点什么。”
“上学用人教什么,不用教,”林瑾瑜笑笑:“好好上课,别逃课,没了。”
拉龙也笑笑,虽然已是黄叶飘落的金秋,可那笑如夏日:“你教过我很多。”
教他滑板、教他读小说,也叫他明白为什么要去读书受教育——在他们都尚年幼的那年,拉龙从林瑾瑜身上感受到和他哥哥、和高武,和他所有十一二岁就开始抽烟骂脏话的玩伴都不同的东西,那些东西张信礼身上也不具有。
“当不起,你得到的都是你应得的。”林瑾瑜看着他古铜色的脸庞:“有机会来上海,吃住全包,我带你看看沿海城市。”
“真的?”拉龙双眼放光:“我一直挺想去上海看看的,看真正的大城市。”
“上海算什么大啊,”林瑾瑜道:“北京才叫大呢,你好好学习,以后一定有机会去很多地方,我那儿也随时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