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我会遇见你 下(304)
“好,本来都准备好了,还不是你妈妈,化妆化了半天。”和宁晟凯合作的那个项目正式动工才不久,一大堆事的林怀南放下文件,过来换鞋。
“撒哟,你自己也一大早看个文件满屋头布桑布物(爬上爬下)好不啦?”林妈妈立刻还击:“就要化,以为阿拉都跟侬似的,糙老爷叔一个哟!”
林怀南其实并不糙,跟无数刚迈入四十就已大腹便便的中年老男人比起来,快五十的他脸上皱纹并不多,除了两鬓些微斑白的头发,他看上去比同龄人年轻许多:“我是说,你不化妆也很美。”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林瑾瑜笑死,一手一个,推他这么大年纪还斗嘴吵架的爸妈出门。
今天是大年初二,团圆的好日子,他们要走亲戚,然后一块去看望长辈——林瑾瑜已经很久没见过他爷爷了。
林爷爷的病反反复复来来去去,最后一次犯病时正赶上林瑾瑜出柜,此后两年匆匆而过,不知现状如何。林瑾瑜小时候是有点反感这些乱七八糟的节日的,觉得占用他滑滑板、看小说、打游戏的时间,非把一堆平时也没什么交集的亲戚聚在一起,硬聊。
长大了,他感受却不同起来,觉得一年有这么个节日也不错。过年回家看长辈是中国人的习俗,它让忙碌的芸芸众生在奔波的间隙里能有个心安理得停下来,转身回家的理由。
赵叔已经在医院,林瑾瑜拉开车门,伺候自己爸妈落座:“坐稳了啊爸妈,今儿就让你看看我的车技。”
还车技,这儿又不是重庆,市区的路宽阔笔直,让速不让道慢慢开就是了,使不上什么漂移之类的的技巧,林怀南知道他在打嘴炮,只笑,懒得说什么。
今生今世居然还能坐上儿子开的车,这感觉真新奇,他觉得教儿子骑自行车似乎还是昨天的事。
“小瑜,你俩的狗呢?”他开口和儿子聊天:“就是你说,是你儿子的那只。”
他其实是很怕狗的,尤其是大狗,所以无论林瑾瑜小时候如何期待,如何恳求,他也不同意家里养狗,可这些时日林瑾瑜周末回家看他们时有时会带那只狗,林怀南有时觉得这生物也挺有趣。
“在家呢,医院不让狗进,”林瑾瑜难得跟老爸聊他喜欢的话题:“挺发愁的,上次拿租房合同去问了,说德牧串串不让办个人狗证,唉。”
上海禁养名单上犬种数目繁多,他俩当初养的时候没想到一一会办不了身份证。虽然目前还没啥事,可心里到底悬着。
“什么意思,不让个人办,意思是可以单位办?”林怀南问:“是要挂靠单位吗?”
“差不多,”林瑾瑜边看路边说:“只能申请单位狗证。”
德牧一般也就是用来看门的,林瑾瑜看了,很麻烦,要注明用途,还要上传护卫区域平面图什么的。
“厂房可以吗?”林怀南想了想,为儿子分忧:“或者实验室应该也行,我手下有。”
“!”林瑾瑜脑门上灯泡一亮,对啊,他家有地方啊,又不是要狗编制,单位办证而已,私人单位照样可以申请。
“太好了,”林瑾瑜没想到自己一向不喜欢狗的老爹居然能主动帮自己这忙,连连道谢:“哈哈哈,爸,你可帮了我们一大忙。”
林怀南说:“你开开心心,高高兴兴的就好……其实,也许小时候应该准你养只小狗的。”
这样就不会总是空荡荡的家里只有他一个孤孤单单的人。
林瑾瑜耸肩,表示无所谓,他已经忘记青春期无病呻吟的孤单感了。
张信礼还在副驾驶默念朱伟经典的:“Don’t aim for success if you really want it. Just stick to what you love and believe in, and …”(少一些功利主义的追求,多一些不为什么的坚持。)
身处潮湿的南方,这样的小雪不容易积在路上,雪花刚刚落地便已化成轻盈的水丝,于是他们前进的道路上并无拦路的大雪与朔风。林瑾瑜在打方向盘的间隙里看他盯着单词本的样子,好像看见了昨天的自己。
时间过得很快,深秋过去冬天到来,然后春暖花开。
第431章 一辈子
“小叔,你们来了,”林瑾瑜一路开到医院,才把车停好,大、小堂哥就迎了上来,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ICU一天只有一次探视机会,我们一起进去。”
大堂哥把他女儿也带过来了,囡囡今年已满五岁,上幼儿园了。她有点怕生,但很喜欢这名义上是他堂叔叔,其实更像哥哥的俩人,见了林瑾瑜和小堂哥很开心。
真梦幻,林瑾瑜摸着堂侄女的脸蛋,想:我都成当叔的人了,呃,感觉一下就变老了。
“堂哥,姑姑他们今年也没回?”其实按传统辈分,林瑾瑜应该叫他表哥,不过他们家不是很在乎堂表之分,大堂哥家里又是姑姑当家作主,林瑾瑜从小还是叫他堂哥,爷爷说这样亲近。
“我妈回了。虽然他们越到过年越忙,但爷爷病了这么久,她请了假,说怎么也要回来看一眼。”
大堂哥年纪和他们差得比较大,早成家立业多时,姑姑姑父不怎么操心。亲戚难得见面,他看了看林瑾瑜和小堂哥,说:“哎呀,你们也都毕业了,时间过得真快,也要成家立业了。”
嚯,万万没想到,这才刚见面就被催上了,林瑾瑜哭笑不得。
“哟,你们也来了?”
正说着话呢,医院大楼方向现出林瑾瑜姑姑、二伯夫妻的身影,再加上他们这边三兄弟外加三兄弟的女儿,一大家人罕见的全到齐了。
林怀南姐弟三人小时候是一块长大的,亲戚间血脉相连,即使平时工作不在一块也全不显生疏,热络地打着招呼。一空地姓林的人里夹了一个姓张的,大堂哥首先发现了张信礼,问:“这位是?”
“呃……”知情人士小堂哥想帮堂弟打圆场,说:“他是……那个那个……”
作为工科人才,他实在不会撒谎,那个了半天啥也没那个出来。姑姑道:“哦,我知道,他就是那个谁,爸的战友,他孙子,是吧!”
俗话说世界上最铁的三种关系就是一起当过兵、一起下过乡、一起蹲过号,林怀南这辈仨姐弟都听他们爸爸念起过那个神秘的战友,今天也算见到那人后代本人了。
小堂哥马上说:“啊对对对。”
那好像比张信礼跟林瑾瑜本人还慌的样子挺好笑的,张信礼口袋里还揣着那本单词本,绷住了才没露出什么异色。
林瑾瑜偷偷掐了他一下,提醒他记得表现好点,这些人都是他家里人,以后要常打交道的。张信礼便整理好情绪,十分正经地挨个打了招呼。
上午探视的时间快到了,一大家子人团在一起走进了医院。
“爷爷怎么样?”林瑾瑜自觉挨着张信礼走,免得他觉得自己一个“外人”夹在一家子人中间不自在:“我上次来看他的时候自己状态也不太好,都没来得及问问。”
林怀南问:“你什么时候看过?爸还以为你不知道爷爷的事。”
老幺在一个家里往往最受宠爱,林瑾瑜作为老幺的老幺,从小就是爷爷最偏心的孙子,所以他回家这么久了,林爸爸都没想好怎么开口。毕竟林瑾瑜好不容易熬到停药,这半年观察期里要是因为爷爷的事再情绪不好,那可真恼人了。
林瑾瑜简单道:“以前的时候。”
小堂哥这个间谍当得看来不是很称职,只报告了林怀南让他报告的,边边角角的事儿没说。
林爷爷的情况大家都关心,连带张信礼也是,林怀南答:“一直反复。你快高三那年进了次ICU,后来又出来了,我们都以为这关过去了,没想到有天非要骑车出去买点你爱吃的菜,回来就……”
这林瑾瑜已经听小堂哥说过了,此刻再听,与当时又是不一样的滋味。
“……陆陆续续也治了一年多了,医生说好转的希望很渺茫,只能控制不恶化,”林妈妈接过了丈夫的话:“刚入院有段时间不太认识人,现在又稍微好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