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我会遇见你 下(137)
澳洲多数本科是三年学制,林瑾瑜没出国打算,不大关注这方面,道:“长见识了。”
下班时间到了,许钊起身,林瑾瑜跟他说了拜,去找张信礼拿了手机便走了,快出大楼时碰见主任带着小个子去吃中饭,他打了个招呼。
“小林啊,”主任见到他和颜悦色道:“这会儿才刚下班吧,动作真快,是不是饿了,要不跟我们一起吃?正好我有餐补,刷卡请你们两个。”
她以为林瑾瑜是许大伯的外甥,言辞、语气均十分客气,林瑾瑜情绪不是很高,礼貌笑了笑。
小个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瑾瑜回来时他还很纳闷,就他观察到的领导的态度……这家伙就不可能回得来啊。
人和人脑回路的区别有时比人和狗还大,这矮子锱铢必较,谁阻碍他转正,阻碍他打关系谁就必然引起他的恶感,此刻迎面撞见,这家伙憋不住,朝林瑾瑜道:“啊,你身体好了?谢天谢地。”
林瑾瑜看他,道:“是啊,怎么?”
“都是同事,关心下你,”小个子道:“你是哪儿不舒服啊?好利索没有,请这么长时间假应该挺严重的吧,到底什么病啊?那个什么……张信礼身体没问题吧,是不是也……我没别的意思,就觉得咱们是个集体,真有点什么你好好照实说,大家也好关心你们。”
他在办公室经常听领导聊天,十分清楚主任一直怀疑他俩患有某首字母为A的传染病。
林瑾瑜听出他什么意思了,他看向小个子,原本没表情的脸忽地和颜悦色起来,道:“谢谢关心,有你这样热心的同事真好,你有空可以多看新闻,关心关心台湾。”
不客气……”小个子被他和蔼的表情迷惑,道:“不过……呃……跟台湾有什么关系呢?”
林瑾瑜不和颜悦色了,露出个讥讽的表情来:“这么爱管闲事,台湾要能得到你十分之一的关心,祖国早统一了,别自己祖坟都没扫,天天拿着扫把去乱葬岗。”
“我好心好意关心你,你怎么这么说话?”小个子不知道副组长和林瑾瑜关系好,把啥都告诉他了,此时还觉得自己当好人当得天衣无缝,被怼了没道理:“林瑾瑜,你有没有教养?”
他心想:当着主任的面居然这么说话,肯定留坏印象,等着被训吧。
“对有教养的人有教养,对没教养的人就算了。”林瑾瑜没所谓,他很清楚,现在已经坐实他是关系户了,除非突然来个天王老子说要做掉他,否则主任绝对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关照他,和实习生吵个架不算什么。
坐实就坐实吧,以前听说“某某依靠家庭背景如何如何”的时候,林瑾瑜只会觉得鄙视,步入社会了却对“关系”这词产生了更复杂的情感,不管如何追求公平正义,他也不得不承认家庭、父母本身就是一种个人资源,多数人的父母所取得的社会地位也是他们努力得来的,在不违反大规则的前提下给予子女一些便利也许是难免的。
果然,就在小个子等着主任主持公道,训他两句时,主任说话了,然而内容却和他预料的略有差别:“好了好了,在单位不要吵架,你也是,个人隐私不要打听,本单位保护员工隐私。”
这个‘你’是说我吗?小个子见主任看着他,迷茫了,这明显是林瑾瑜先没素质啊,为什么领导反而说他啊?
这次确实是林瑾瑜先出言不逊,但……不影响。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林瑾瑜道:“耽误我五分钟,主任,我有点事,下午可能迟到半小时,没事吧?”
主任道:“哦,今天单位清闲,迟到不要紧的,毕竟个人问题处理好了才能全身心投入工作。”
不愧是主任,讲起道理很在行啊,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林瑾瑜点头,走了,留小个子在原地风中凌乱,怀疑人生。
……
街上人车川流不息,林瑾瑜骑着电瓶车,开始往大学城方向走。
他做事不如张信礼踏实,也不如张信礼勤快,但喜欢动脑子,一到中午,高校的外卖单很多,且送达地基本相隔不远,运气好跑一趟能结三四单,没有比在这附近更好的蹲点地了。
尽管跟许钊聊天的时候他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其实林瑾瑜也才刚刚会骑这个,丝毫谈不上有什么技术,午高峰车流很多,林瑾瑜开得稍微有点提心吊胆。
……早知道不学自动挡,去学开摩托了,他心想:E证到手,现在开个小电瓶还不起飞。
不知不觉到了地方,林瑾瑜打开张信礼的手机,无数单子果然纷至沓来。
周围全是有说有笑出来吃饭的大学生,林瑾瑜心知热闹是他们的,顾不上休息就开始干活,能多赚两块是两块。
这附近他挺熟的,林瑾瑜接了单,边开小电瓶边开始回忆——校大门斜对面那家半地下咖啡店好像换人了,他在那里和张信礼、许钊一起喝过咖啡;远处传来阵阵乐声的琴房大楼,他曾在里面排过一支小小的、叫《crush》的串烧中学生汇演节目。
好像是很久前的事了。
排队、进店、泼妇一样大声催餐、出来、骑车、上楼、敲门、说句“祝您用餐愉快”……林瑾瑜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某种被输入了特定指令的机床,忠实执行着一成不变的程序。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又是一单送达,这次顾客地址填在X大外围某租住楼,林瑾瑜敲门,说完固定话语,等了好久,没人开门。
“?”时间就是金钱,他还等着送下一单呢,林瑾瑜没闲心当门神,他再次敲门,力度是之前的n倍,同时大声道:“有人吗?外卖到了!”
别是不在吧,有些人会还没到地方就点餐,林瑾瑜准备打电话,结果刚输了前三位号码,屋里便传来一阵响动,接着门终于开了。
开门的是个年轻男人,不高,挺清秀的样子,约莫和林瑾瑜一般大,想来是本校学生,林瑾瑜把袋子递给他,公事公办道:“祝您用餐愉快。”
“谢谢,辛苦了。”那男生看样子有些匆忙,冲林瑾瑜笑了笑——林瑾瑜很少会用“可爱”一类的词去形容现代男性,但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挺可爱的,不娘也不做作,只是可爱。
”应该的,“他道:”再见。”说完转身要走,真在这时,屋里忽地传出声打碎东西的巨响。
说是巨响也许有些夸张,但……动静着实不小,出来拿外卖的男生往后看了眼,说:“不好意思……”
他显得有些焦虑,眼神闪烁,频频后顾,但又犹豫着没从门口走开。
这很奇怪啊,人在自己家不是应该很放松吗?而且……结合刚才半天没人开门的“前科”,林瑾瑜不由自主开始发动想象大法了……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他现在状态本来就挺容易想多的,那阵子正好有“XX被绑架后假装点外卖报警”的新闻,林瑾瑜误以为他碰上了什么事,问了句:“您还好吗?”
“……”男生说:“挺……挺好的。”
挺好的结巴个什么,林瑾瑜更好奇了,不过就算不挺好,好像也不关他事。
二十多岁的人不像十多岁那样冲动热心,林瑾瑜看了眼表,想:算了,准备走。门半开着,来拿外卖的男生很有礼貌地准备等他转身走了再关门,就在这时——
“你点了外卖?我说我不吃,”林瑾瑜听见一个很有些耳熟的声音在身后道:“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这个声音不就是——
他转头,不出所料看见曾经在放学后的琴房里,用卷成卷的简谱敲自己脑袋,训他昏了头,连大三小三和弦都分不清了的人扶着门框,好似宿醉未醒,顶着头凌乱得颇有几分颓废艺术家气质的半长发往外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