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我会遇见你 下(227)
如果林瑾瑜吻过别人、爱过别人,他确实会不开心,不过那好种心情不属于嫌弃,应该算嫉妒……之类的。
“没谈过,”林瑾瑜说:“之前是骗你的。”
“好,”张信礼对他说:“不嫌弃,只是我会开心一点。”
两人贴在一起好似个球,一个温暖的球,林瑾瑜跟张信礼就这么静静坐着,两道绵长的呼吸化作白气,晕开在寒冷的风中。
十多分钟过去,张信礼好似缓过来了些,林瑾瑜能感到他手渐渐回暖,脸颊也不那么冰了。人从寒冷状态下脱离出来以后会容易犯困,休息了这么一会儿,林瑾瑜本打算叫他起来,接着往前走,可张信礼扫在他脖颈间的呼吸好像越来越平缓,间隔也越来越长,似乎快睡着了。
“喂,”林瑾瑜用手肘往后怼了下,道:“这里可不是睡觉的地方。”
“没睡,”张信礼在他耳边说:“在想事情。”
“想什么?”
这冰天雪地的,林瑾瑜感觉自己脑细胞都冻硬了,满脑子只有热水澡,想不了别的。
“想,我等了你,你抱怨的‘从来都是你在原地等我’是不是就算扯平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声吹散了,张信礼的声音好似很轻:“我也追过一次你的背影,也在下雪天等过一次你了,算我们扯平了,好不好。”
岂止是下雪天,应该是暴风+冰雹+鹅毛大雪天,林瑾瑜介意的那些事,从家里以后催结婚的问题,到张信礼社交圈没有一个人知道林瑾瑜存在的问题,再到谁等谁的问题,他一桩桩、一件件在还,还多了还是少了说不清,没必要说清。
扯平不扯平的……林瑾瑜没真的想跟他算个一清二楚,比如他家有几个亲戚知道他们是一对,张信礼家也要有几个知道之类的,他其实只是要他一个态度。
过去的、现在的,太多东西积累在一起,林瑾瑜这次如此失望,以至于张信礼回头了他也不想接受,不仅因为张信礼提分手,还因为学生时代的种种前因累计在一起,就像他的病一样,出现的那刻不是开始,而是终于浮现的结果……不过都已经说不清了。
没等到回答,张信礼又问了遍:“扯平了,好不好?”
林瑾瑜不知道该答什么,但又必须回答,呼啸的冰雪把这狭小的一段台阶阻隔在整个世界之外,他们面前只有彼此,彼此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如果还有哪里没扯平,你说,”张信礼误解了他的沉默:“我都做,好么?”
他俩就不可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扯个跟做了大拉皮似的的“平”的,林瑾瑜说:“我不是来跟你讨债的。先回家吧,太冷了,说了好多遍让你买件暖和点的衣服也不听。”
张信礼两手仍借放他口袋取暖的动作环着他:“不买,”他说:“如果买了,你就没那么心疼我了。”
“……”林瑾瑜回了俩字道:“白痴。”
已经五点半了,雪没了增大的趋势,风小了一点点,风向也变了,他俩在的这地方完全成了背风口,林瑾瑜把手伸口袋里拍了拍他手背,说:“走吧,回去。”
张信礼没动,说:“我可能走不了……太冷了,捂着暖和了点,现在出去加倍冷,走不到家。”
他身上的衣服确实应付不了极端天气,刚那几小时完全是硬挨过来的,一旦松了劲,绝没法再在这种天气里在户外活动了。
“那怎么办?”
“抱着,”张信礼说:“暖和。”
林瑾瑜感觉到他开始不自主地轻微发抖……那是冻僵的身体终于稍微醒过来了,开始自主靠肌肉颤抖产生热量,张信礼确实最好别再出去蹚雪。
“感情我是一人肉热水袋,”他端坐不动,在内袋里摸了通,摸出根烟来,自己吸着点着了,抽了口,往后递给张信礼:“会暖和点。”
张信礼用嘴接了,叼着,说:“你不是戒了么,怎么有这个。”
“那时候要给你付医药费,所以才戒了,分手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戒什么戒。”
天黑风大,能见度很低,雾气一股股,也不知那股是呼出的白气,哪股是烟气,哪股是雪气。张信礼抽完了那根烟,果然感觉暖和了许多,但还在抖。
林瑾瑜将外衣解开,把他手抓进来,贴着自己肚子,然后再重新把拉链拉上。
“你真暖和,”张信礼手隔着一层单衣摩挲着他初具线条的小腹,结结实实、正儿八经拥着他,说:“谁也没有你暖和。”
“别拍马屁了,”林瑾瑜想了想,说:“风小了,应该要过去了,要么咱俩换下外套,你打伞,我背你回去?”他没有低温症状,而且背着人,活动量就大了,换下衣服应该也能撑住。
“你背我?”
“怎么,不行?你不也一样背过我。”
那年凉山的夜空下、上海的暴雨里,张信礼总背他回家。
“起码还有四十分钟的路,我没背过你这么长时间,”张信礼说:“算了,不想让你背。”
“为什么不让?路上又不是不能歇,”林瑾瑜道:“别瞧不起人。”
张信礼胡说八道道:“因为我是1。”
林瑾瑜:“我的母语是无语。”
张信礼其实迫切想从他嘴里重新听见那三个字,但又怕逼太紧,只能小心翼翼,一步步试探,他不知道这样宁静的、抱在一起的机会,与乖顺的林瑾瑜下次出现会是什么时候,所以舍不得松手。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一直这样下去。
“在这里等雪停吧,”他说:“再走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找到这种几乎完全背风的地方。”
林瑾瑜看了眼手表,六点了,风雪确实有明显的转小趋势,天亮应该就停了。他说:“行吧,服了你,穿那么点还敢在户外胡来那么久。”
张信礼的耳朵选择性接收了前两个字,于是他立刻开心起来,因为这意味着他能多抱好一会儿。
他把脸凑得更近了点,近到不能再近,林瑾瑜身上的男人气息混着淡淡的烟味萦绕在他鼻尖:“你心疼?”
“闭嘴,别说话了,抖成这样不知道留点力气储存热量,”林瑾瑜说:“心疼个鬼,是在说你没常识。”
“哦。”
林瑾瑜不跟他说话了,张信礼也不失落,舒舒服服抱着他,安静了一会儿。
林瑾瑜不停看时间,希望这场雪赶紧过去,虽然张信礼看起来没什么事,可继续冻下去可说不准,就算到了也真没事,那冷着也难受啊。
相比起他的焦虑,张信礼显得轻松自在多了——自在得林瑾瑜想揍他。他大概是彻底缓过来了,那手啊,贴在林瑾瑜温暖的肚子上也不冷了,也不僵硬了,开始隔着蹭单衣一会儿摸他小腹,一会儿轻挠他腰。
“你别跟个色中饿鬼一样,”一个多小时后,雪小了很多,风差不多停了,林瑾瑜也被他骚扰得差不多了:“收敛点。”
“只是摸一下,”张信礼说:“又没有人看。”
极端天气,学校、单位放假一天,此刻临近日出,街上却无行人,布满雪尘的空旷街道上,只有雪在看他们,风在看他们,树在看他们。
“没人看也不行,”林瑾瑜说:“把你那劲收收。”
“在收。”
一直在收着,攒着,快攒满了。
天开始慢慢亮起来了,张信礼复而轻轻把下巴搁在他肩上,从正面看去,林瑾瑜仿佛多长了个大狗头。
“……你好重,当我担架呢,全压我身上。”
张信礼闭着眼,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说:“提前帮你适应。”
“?”林瑾瑜没听懂:“什么?”
他马上说:“没什么。”
……莫名其妙。林瑾瑜再次看手表,快八点了,天上只剩零星蓬松如棉花的软雪点子,风雪过去,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