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我会遇见你 下(129)
老医生的话说得很清楚,林瑾瑜的症状比以往都要重,病情是一步步发展的,现在他好像还没有自杀倾向,可再拖几个月呢?谁说得准?
从昨天林瑾瑜的一些表现跟发言看,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我实话跟你说吧,虽然我也很费解他铁了心跟男人在一起,但我还是尊重你们的,”小堂哥说:“我只希望我堂弟过得好,再不济,你们假模假样分开一段时间,让他先过几天好日子,把病情稳定下来再说,这总行?”
他坚定地认为林瑾瑜回去能得到更好的照顾,张信礼听着他的“计策”,慢慢道:“不,”他说:“不可能的。”
假模假样是不可能的,林怀南本来就一意孤行地认为林瑾瑜根本不懂真正的爱是什么,认为他就跟无数初次恋爱的男男女女一样,不过是在玩一场自以为能持续一生的幼稚游戏罢了,一旦回去,是真是假已经不再重要,真也是真,假也成了真。
前番种种拼尽全力都会成为无意义的笑话,所有的一切回到X大出租房楼道里,林瑾瑜在父母面前大声说爱他的那一天,然后进入没有尽头死循环。
如果分开,只有真分开。
“那你想怎么样?”小堂哥严肃地说:“他是我堂弟,我们几个都是独生子女,堂兄弟就是最亲的,我不可能完全袖手旁观。”
来之前他远远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
张信礼喃喃道:“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可不等人,小堂哥做了个深呼吸:“好……先把急性这段过了,等他稳定一些,你得记得盯着他按时吃药。”
张信礼道:“当然,不用你说。”
“单位记得请假,朋友抓紧时间联系,有什么困难跟我说,”小堂哥掏出钱包把里面的整钱胡乱掏出来:“这点你们先用着。”
张信礼不知道应不应该接,小堂哥直接放茶几上了:“不用不好意思,不是给你的,”他说:“拿去复诊买药,给小瑜吃点好的……我给你四周……最多两个月时间,他得好起来。”药物差不多需要二到四周才能起效,所以定了这个期限。
“好。”
假如张信礼可以做主,假如张信礼无所不能,他会让林瑾瑜下一分钟,下一秒就好起来,让他从十五岁起就永远是开心的。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小堂哥道:“我先走了,晚上再过来,那些东西记得弄给他吃。”
……
屋里恢复了寂静。
林瑾瑜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张信礼静静坐了会儿,掏出手机,胡乱翻了几下,什么也没看,又把屏幕熄了……几秒之后又打开,然后又熄了,重复了几次。
他好像突然之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了,二十多年来,张信礼的人生一直都有非常明确的目标,小时候发誓要超过照片里那个长得很好看的、拉小提琴的小孩,中学时立志去繁华的大城市读书,再大一点决心一定要读本科,他想做的事基本上做到了。
他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确实挺强势的,每个阶段一定会有目标,每样真的下定决心要得到的东西,他就一定要得到。
可现在,张信礼好像突然之间不知道应该干什么了。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许多年前,林瑾瑜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一个高中生,居然敢在清吧旁边的暗巷里吻他。
那是他第一次被巨大的迷茫包裹着,男人和男人是不应该接吻的,但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想做这件不应该的事……而且已经想了很久了。
迷茫,不解,忧虑不安,但又带着一丝无法浇灭的欣喜,很久以后,张信礼才明白,那种心情叫做悸动。
正如不是每一颗种子都会落到正确的土壤里,也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在对的时候心动吧。
张信礼在紧闭的房门外站了很久,很多次,他都想敲门,可最后都没能伸出手去。
第304章 二逼救兵
日子一天天过去。
小堂哥每天会固定过来两趟,上午一次下午一次,有时也推后到晚上,来看林瑾瑜的情况。
张信礼每天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得在外面上班,实在无法24小时照看他,只能先让小堂哥帮衬帮衬,可无论小堂哥也好,合租室友也好,大家都不是无业游民,实在没人有空的时候只能把林瑾瑜钥匙收了,让他一个人待在房子里,好歹别出这个门。
本以为这样勉强也能应付过去,直到有一天,小堂哥上午过来时,发现林瑾瑜割伤了自己。
伤口在下颌角,不算严重,只是一条流血的小口子,用创可贴就可以盖住,可还是把小堂哥吓得不轻。
林瑾瑜轻描淡写说是自己刮胡子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可——张信礼知道,他自己的剃须刀是自动的,此前他俩从不共用剃须刀,那种刀片造成的伤口多少有故意的成份,不可能百分百是不小心。
“有没有熟人能暂时来帮个忙?”小堂哥这一周每天花差不多三四个小时跟堂弟待在一起,天天被他周身的低气压笼罩,觉得非常痛苦,简直怀疑自己都要被整抑郁了:“太让人担心了也,我真怕哪天一开门看见什么血腥的。”
张信礼每天和林瑾瑜待在一起的时间是他的四倍以上:“让我想想……”他说:“让我想想。”
刚从医院回来的那段时间林瑾瑜甚至拒绝和别人待在同一个空间里,晚上睡觉时张信礼便让他待在房间,自己睡客厅沙发上,现在情况好一些了,大部分时间林瑾瑜会自己坐着或者看手机,只是不发一言,周围有人也当没看到,但张信礼还是不敢冒冒失失像从前那样跟他睡一起。
“我以后尽量来早点,等你出门上班,无缝交接,”小堂哥说:“带孩子都没这么心力交瘁。”
真的心力交瘁,可那是他的家人。
这以后张信礼不敢睡,也睡不着了,小堂哥有几次早上大清早过来时看见他坐在旁边凳子上,猜测他整夜整夜守着。
“这倒没必要,”他道:“就是带孩子,晚上小孩不哭的时候都该睡睡该吃吃,你这是干什么?”
“不是,”张信礼只说:“我自己睡不着。”
他好像无力到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瑾瑜独自挣扎奋战,这种无力感让他无所适从,并且寝食难安。
长此以往不是办法,急性期需要家人投入成倍的人力、精力去照看,但他们上哪去找第三个既不必遮遮掩掩,林瑾瑜又能接受,并且还能像他们一样尽心尽力照顾这磨人病号的人?
就在张信礼和小堂哥疲于应对,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二逼的到来给事情带来了转机。
——许钊放秋假了。
每个人都有这样几个朋友,你们不必晨昏定省,不必早请示晚汇报,更不必绞尽脑汁,小心翼翼维持关系,无论多久没联系,再见面时也能毫无隔阂,谁也不会觉得唐突或者尴尬。
……
张信礼接到他的电话在早晨六点,当时他正端着杯水,强迫林瑾瑜吃药。
“你们人呢?”许钊没任何虚头巴脑的寒暄,开口就直奔主题,嗓门还一如既往的大:“我飞了一个时区,你们就请我吃热腾腾的闭门羹?!”
“?”张信礼正忙着斗智斗勇,没看来电显示,此时还拽着林瑾瑜一只手,他反应了两秒,才认出这声音是谁:“什么闭门羹,你在说什么。”
许钊回国后他就回家跟他老头报了个道就出来野了,他“忙于学业”,根本不知道他俩搬家了,出门就直奔之前林瑾瑜租的地方,结果好嘛,白跑一趟。
得亏新租户不在家,否则就许钊那嗓门跟砸门的劲头,没准人家都报警把他逮了。
林瑾瑜仍然拒不吃药,每次喂药都跟打仗一样,张信礼忙得要死,本来想敷衍一下就把电话挂了,此刻看着他,忽然改变了主意,道:“你回来了?”他说:“在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