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死心累(240)
我顺着她的意思到了无人的屋檐下,姬渊一路上都不再开口,半垂着头颅,那姿态透出叫人心醉的缱绻意味,等站定后,他才放开我的衣角,眼神飘飘忽忽的,一会儿看我的脸,一会儿又看向我怀里的花。
半晌,他娇气地哼唧道:“做什么呀?”
“不做什么,给你,拿着。”
我把花直接塞给他,他猝不及防接了个满怀,漂亮的眼睛都稍稍睁大了,可紧接着他就朝我笑了,姬渊收紧双臂,雪白面颊与粉色花瓣衬在一起,世间找不到会有比这更相配的存在。
“都给我吗?”他低着头,心无旁骛,像是只在专注地看花,“为什么?”
“你也知道我现在住哪里,那么多人一间房,我拿着它这像话吗?”
我语重心长地道:“留着自己看吧,有花瓶吗,给你院子里其他人都分点,姑娘应该都会喜欢。”
他眼睫颤颤撩起来,嘴一瘪,却很快再次笑出声。
姬渊颇为骄傲地道:“我才不分给别人,这都是我的!”
“都是你的都是你的,以后记得可别再给我送——”
我的话语顿住了。
姬渊俯首轻轻嗅着花香,他喝醉了酒似的歪过头,眼里闪闪发亮,软绵绵地和我撒娇道:“徐风,抽一枝出来帮我戴上。”
“……”
“你想让我戴在哪里,哪里都可以。”姬渊叹息般道,“我真的好喜欢这份礼物。”
我迟疑了很久,终于从中抽出一枝来,姬渊便闭上眼睛等待,可那朵花未如他所愿簪在发间。
我拿在手里,一遍遍抚摸那光滑无刺的枝干。
我送花从来都会注意理去这些恼人的小刺,无论是对姬渊,还是……当初隔着一墙,我将蔷薇抛给那个即将夺得天下第一剑,成为武林之巅的年轻侠客。
蔷薇高高抛过围墙,在蓝天下划过短暂但美丽的弧线,很快就消失在了我看不见的地方。
很快就在没有人在意的角落枯萎。
我和我的夫人并非那种不替彼此考虑的人,我至今也愿意相信,就像我在努力对他们好那样,他们也在尽其所能,试图来对我好。
可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我跟他们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千山万水,难抵彼方。
千言万语,难诉愁肠。
“徐风……?”
不知过了多久,姬渊睁开双眸,迷茫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看着他眼里那个面无表情的我。
既然总是差一点点,就将这枝花送给真心期待它的人吧。
我很淡地笑了一下,不再犹豫,将花稳稳簪在了姬渊耳侧,他愣了愣,脸顿时变得更红,一时间我分不清究竟是这枝蔷薇娇艳,还是姬渊的笑颜鲜活。
“徐风,谢谢你,我会很珍惜的。”
他虚虚扶着花盘,心满意足,仿佛还想跟我说什么,而我只是摆摆手,顺着来时的路一个人走远了。
作者有话说:
拜拜
第250章
将花送给姬渊,我就去排队等晚饭,明明之前很饿,等真的拿到我那份了,看着那几块肥得流油的扣肉,我胃口全无,勉强就着咸菜塞了几口白饭,便把筷子放下了。
工友对此喜闻乐见,左右我根本没碰过扣肉,他还主动从我碗里将其夹走了,免得管事过来看见我剩菜,给我打上个浪费粮食的名头。
饭后,我绕着药王谷开始散步,经过长长的花廊,经过映月潭,经过那些除了我以外,几乎不会有人来到的幽深小道。
我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挑这种地方走,我走了很久,直到挪转的月亮向山河撒下银织的网,黯淡的群星像将死的萤火虫在闪烁,我也还是只有一个人,没有与任何人偶遇,也没有任何人来找我。
走累了,我就在爬满蔷薇的一处围墙边歇下,草木散发出的清香抚平了动荡思绪,我注视那轮满月,心想再等一会儿。
一会儿的功夫很快就过了,还是没人来找我,他宁愿将自己藏身在暗处,藏身在我身后的影子里,也不愿意真的出来和我见面,但这个做法倒是相当方便了我,我可以不用在乎那捧花究竟是谁送出来的,也不用为了他人的心情负起半点责任。
蔷薇在月色的照耀下静静盛开,看不出颜色了。
我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然后我起身,一个人来,也就一个人离开。
翌日,我做好了同白芷相见的准备,白芷算是第一个我需要主动去坦白身份的故人,我不免紧张,缩在青宵房间的横梁上,一遍遍演练着等会儿该说的话。
开篇是“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如果她回答过得好,我就说我也一样,这次来是想请她帮一些忙,而如果她说过得不好,我就想办法先找出她生活不顺心的原因再提其他——嗯,很好,这样对话就能顺利进行了!就按照这个气势去干,没什么好胆怂的,连温柔似水的白芷都没有勇气去面对,那还怎么去应付之后那块叫阿药的硬骨头!
门外,脚步声和聊天声渐渐近了,青宵的笑声最响亮:“找我就对了,不是我吹,在这药王谷除了我大师兄,就属我厉害,什么疑难杂症是我青宵没见过的!”
“是,你最厉害。”女子笑着哄他,“但也不用太为难自己,实在不行我就去拜托谷主,总能想到办法。”
青宵奇道:“还要找师父?到底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病症,师父可有大半年没有出山了,就算我解决不了,那也还有大师兄啊!”
“找袁先生……不太方便。”
“为什么?大师兄对这些治不好的病最感兴趣了,就算他这会儿不在,之后也总会回来的。”
女子不再应答,只是含糊笑了一声,青宵就嘟囔着推开了房门:“进来吧,到底什么情况也仔细跟我说说……”
话音刚落,他似乎是才想起屋里还住了位鬼前辈,动作立时僵了好几息,我在横梁上探头探脑,只看见青宵跟尊门神似的堵在那里,不由大感焦急,这时,青宵手握成拳用力咳了咳,他抬高声音道:“我带人进来了啊!”
“真进来了!真的真的要进来了!”
“还有其他人在!不止我一人哦!”
我:……这孩子真愁人。
觉得青宵愁人的不止我一个,下一刻,女子柔和地问道:“你在同谁说话?”
“没,没和谁说话啊!”青宵犟着脖子,“进来吧,屋里没人……都进来了哦!”
他好歹知道待客之道,灰溜溜地去烧水煮茶,女子则略显拘谨,先是在桌边端端正正坐了,又忍不住伸手整理起那一大堆青宵胡乱扔的医书,成册的散乱纸张被分门归类,她做事总是如此妥帖,光看着那个温婉的侧影,就能将我从这间窄小的卧房带回千里外的京城医馆,她因是半途出道,又是女子之身,被那里所有人排斥,孤零零地站在桌边捣药,我从医馆外路过,看见她这副模样,就要进去为她抱不平。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白芷放下整理好的书籍,青宵也端上茶盏,我真希望我也能坐在他们中间。
“望闻问切乃是基础中的基础,现下病人不在也没有办法,你虽入门时间不长,也是半个医师,说说是怎么回事。”
涉及到专业领域,青宵就老气横秋起来,咬着笔杆随时准备记录,架势像模像样的,白芷也跟着严肃了态度,她斟酌片刻:“这是我一个……朋友的事。”
青宵:“……”
我:“……”
白芷:“是这样的,我这个朋友向来身强体健,战事吃紧时行军八百里不在话下,可最近——”
“等等,你这个朋友是军中人?”
白芷为难地偏了偏头,半晌:“嗯,差不多,他确实是……军中人,你可以理解为那种百战百胜的大将军……这些先不提,我这个朋友近一年来状态都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