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死心累(224)
“我怎么想不重要。”他没什么情绪地道,“我的想法很多时候都是不重要的。”
这柔软到卑微的回复,得到的却是我一脚狠狠踹在他侧腰,将人横向猛的踢出老远距离!
“……确实,确实不重要。”
看着谢澄倒进废墟的身影,那四溅的飞灰中石墙正在倒塌,我舌尖贴了贴上颚,自言自语道:“真他妈狼心狗肺。”
下一刻,我飞身离开了划出的斗场范围,众人的惊呼尚未脱口而出,就像我经过的地方还未来得及刮起风,我已出现在了还未站起的谢澄身前,大会至今,我这一击已然是谢澄受过的最重的伤,只见他浑身狼狈,唇角溢血,相当艰难地看向我。
可纵使我手中的剑如切豆腐般深深插进他脸边碎裂的砖瓦中,谢澄眼睛也一眨未眨。
渴慕,痛苦,恐惧,没哪一个词和清风朗月的谢澄挨得上边。
“看你不是很想和我打的样子。”我笑道,“这样吧,你赢了,天下第一剑归你,不仅如此,这张面具,也可以由你亲自摘下来。”
“稍微有点兴趣了吗,小秋?”
第234章
【“这是小秋。”
“那是阿药,那是冰儿,大家以后和谐相处。”
“……”
“我不叫小秋!谁给我起的名字!”
“我起的。”
“为什么!”
“因为你坐在秋千上。”】
我的几位夫人名字都很有意思,譬如大夫人,分明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却有着最坦诚最直白的名称,当初在黑风岭我给他们另起小名,起初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后来……我也不清楚后来,为何还会那样呼唤他们。
冰儿。阿药。小秋。
仿佛只要坚持用我起的小名一遍遍进行呼唤,他们就只会是被山贼押进寨里成亲的几位倒霉夫人,而非处在各自的环境里高高在上的天选之人。
我侥幸窃得了一段不属于我的姻缘,却妄想用单方面的付出来强行抹去原本的事实。
“还记得我吗?”天光渺远,云层退散,我一手握着剑柄,居高临下注视靠在残墙边的谢澄,“知道是谁在喊你吗?”
金色的光束落在谢澄瞳孔深处,有着半透明的名贵质感,也许我可以将他的两颗眼珠挖出来,当作闲暇时和村头幼童打赌玩耍用的玻璃弹子。
我可以用它们赢来更多赠送给爱人的鲜花。
好半晌,他探出手,颤抖指尖如是历经了千山万水的磨难,终于触碰到了我面具的边缘,我没有躲,反而偏过头,让他更好地托起我的侧脸。
某一刻我感觉他托起的不是我,而是离不得巢穴的幼鸟,在风雪中濒临熄灭的烛火,将裂未裂的一方玉石,竟贪婪到连一眨眼的光阴都不肯错过,那样痴迷的态度叫人看了胆战心惊,我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他。
“你……”
那冰冷的手指足可摧金断玉,此刻偏无论如何也聚不起一丝揭穿我身份的勇气,颤抖的不止是指尖,还有他的嘴唇,他的身体,借由飞扬的砖砾尘土遮掩,我将手掌缓缓放到谢澄心口,发现连那里面都闹腾得很厉害。
“你……你真的……”
“谁知道呢。”我轻声道,“所以来试试吧,看看这天下第一剑,究竟是属于你,还是属于我。”
我没有丝毫迟疑就收回了手,刹那间谢澄用尽全力朝我仰起头,他的表情变得极其狰狞,像是有一头饥渴到发狂的凶兽要自那澄澈的皮囊挣脱而出,实在丑陋,但没什么不好,我在面具下微笑,便起身连退五步,脆弱的剑尖抵在地面,我双手交握,等待我的小秋重新站起来。
众人目光炯炯地注视这边,在场都是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而我语调轻蔑地道:“难道寒山派传说中的镇门弟子就只有这种水平吗?看来寒山真人当年这天下第一的名号,也颇有水分啊!”
“你!”
“若师父在世,你这种宵小还敢在他面前叫嚣吗!”
“大师兄,快好好教训一顿他,让他知道我寒山门由不得鼠辈侮辱!”
我不在乎其余人的看法,江湖往后要如何议论徐风这位在武林大会上横空出世的奇才都与我无关,我停留数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从谢澄手里赢下那把剑。
谢澄也如我所愿,从废墟中一步一步走了出来,那把由我亲手赠送,更在我眼前被谢从雪毁去的断剑,正寒光凛凛提在他的手中。
所以剑是好是坏其实不太重要,真正重要的,还是它握在何人手中。
握在天下第一手里,即便是一把断剑,那它也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剑。
比剑更冰冷,更锋利的,是谢澄的眼睛。
他低低道:“闭嘴。”
那两个震颤的音符,在下一瞬间到来前便被我纵情斜斩下的长剑劈作两半,面对来势汹汹且毫无预兆的出招谢澄也全无慌张,他死死盯着我,用断剑所剩不多的刃处对上了我澎湃到极点的战意!
“要让我闭嘴,那就想办法把我的嘴缝上,否则哪怕谢大侠再无所不能,我一个鼠辈又凭什么要听你的呢?”
我一边笑一边狠狠压下剑身,在谢澄快要就这样被割断脖子前,逼得他旋身退让——只是退让还不够,我要彻底打败他,将谢澄的自尊踩在脚下,要他向我俯首称臣,跪地求饶!
我道:“连我自己都会觉得自己疯了,你要是还拖拖拉拉不还手,说不准我会真的宰了你哦。”
铿锵相撞火花喷溅,谢澄一味的防守姿态到底让观战众人起了疑心,我甚至有心思分出一耳朵听见四面八方传来的窃窃私语,他们在议论我用了什么卑劣手段,连谢澄这样的高手都不得不对我退避再三,无法正面交锋。
而在这样的揣测诽谤中,唯有一双眼睛满含忧虑地望着我。
那是姬渊的眼睛。
谢澄哑声道:“你真的想和我打吗?”
我不再看向姬渊,转而若有所思地瞧着谢澄,自始至终,他都未真正对我出过一次招,仅靠防守便能在无双下支撑周旋这么久,换个场合,我可能就要为谢澄起立鼓掌了。
“我懂了。”无双的时效眼看着所剩不多,我叹了口气,慢慢道,“看来光是一张面具,还不足以对你产生什么影响。”
“那这样吧,我们换个说法。”
“小秋,你还记得,是谁杀了你的师父吗?”
窃窃私语,评头论足,所有的喧嚣都在快速离我们远去,说不清是一头栽进了无底沼泽,还是被生生拖到烈日下暴晒,我只觉得,谢澄呼吸凝滞的这一刻,让我产生了小死一次的快感。
“看来还是提这个,才更有用啊。”
“你……是想杀了我吗?”谢澄哑声道,“我又在做梦,还是说——你想要什么,你是特意,特意回来……带我走的吗?”
“这话听起来,像是你挺想死在我手里。”
闻言,谢澄发出一阵剧烈的喘息,有一炉劈啪作响的干柴在他胸腹燃烧,许久,他才开口道:“我说过了,谢澄的项上人头,你随时可以拿去。”
他是这么对我说过,我还有印象。我那时以为他只是情之所至,听个激动就好,并不把这些话当真。
我相信他也不会把我认真说的那些话当回事。
“……小秋,阿药没有告诉过你吗。”
我用凛冽剑气抚摸他毫无血色的脸庞,口中充满怜惜地道:“我最讨厌不珍惜生命的人了。”
无双还剩最后十五秒。
“谢从雪是我杀的,你不来找我报这杀师之仇就算了,见了我这个仇人竟只晓得投降,真窝囊到我没眼看。”
十秒。
“不过我杀他,确实是因为想要救你,假若你还没忘记,那么我已经救了你两次。”
七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