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似有恶疾(94)
“原来如此。”祁韵伏在窗边仔细看那底下的河水,的确,虽然平静,但流速很快,要是他这种旱鸭子掉下去,恐怕一下子就要被冲出老远。
看着那奔流不息的河水,祁韵有点儿心慌,连忙吩咐小厮把窗户关上了。
中午,一行人抵达台州城外的码头,码头上早有伙计等着,帮忙搬着东西,引着他们去了城中。
台州城比起宜州城来说,可就小多了。但毕竟是东边沿海的州府,又设了海运港口,在东南依然算得上排在前几的州府。城中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整个台州是沿着海岸线的一块狭长地域,共有十二个县。出海港口设在海边的伏海县、镇海县交界处,乔鹤年的盐场也在那附近,方便走海运去北边。
从州府到海港一路都是官道,约摸一个多时辰的车程。而乔鹤年选的宅院也极尽便利之能事,在离东城门一条街远的清静巷弄里,三进院落的宅子,对单独住的小夫妻两个来说,已十分宽敞了。
祁韵看到这宅子时,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宅子比他想象中小多了,约摸只比翠微苑大上
一些,和他们在宜州的宅子不能比。这样一来,他置办宅院中的各样东西就要轻松得多,看来乔鹤年在衣食住行方面还是讲求实用,并不铺张。
他便在台州落下脚来,在阿影的协助下一点一点置办新家的东西。忙起来,他好像就没有余力再去想松年的事情,可一到夜里闲下来,他便又会想起那晚的松年。
想起他喃喃着“长命百岁”时恍惚的神情和湿润的眼眶,想起他冷冰冰地说“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想起他把玉观音抓起来远远一丢。
每当想起这些情景,祁韵心口就会闷闷地发痛。
他想,等到台州的事情做完,回家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再找到松年好好地聊一聊,向他解释自己不是想耍他,自己很在乎他的,自己会帮他找到药。
至于那个药到底是什么效用,祁韵已经释怀了 既然乔鹤年一直吃着,那就不是什么有害的东西,自己把药方抄一份给松年就好了。
鹤年能吃的药,松年当然也能吃。
鹤年样样都有了,松年样样都没有,就满足他这个心愿,又有什么大不了?
祁韵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忍不住从妆奁里翻出那支玉兔抱月簪。
松年给他买这支簪子的时候,他正被乔鹤年关在翠微苑的北跨院里,可以说是最艰难、最委屈的时候。
那时候松年跟着鹤年在外办事,半夜却大老远跑回来,带着他到屋顶看月亮,带着他出门闲逛买东西。
而且他被刁奴欺负上门的时候,也是松年及时赶过来救了他。
后来每次见松年,松年总会给他带点小玩意儿,像是受伤那次的蜜饯儿,父母回家那次的点心和珍珠手钏……
他还陪他在屋顶看了半夜的月亮,听他说废话、发牢骚。
祁韵要的不多,就是这样简单的牵挂和陪伴而已。
现在全被他自己搞丢了。
祁韵握着簪子,失落地重重叹一口气,肩膀都垮了下来。
他太蠢太愚钝了,享受着松年待他的好,却只顾着自己,没想过自己的优柔寡断该让松年多糟心。
他从来没能帮上松年什么,一直是松年给他出谋划策,帮他分析局势,帮他应对乔鹤年。
祁韵心里把自己谴责得一无是处,好半天,才又把簪子放回去,心想:等我回去了,一定要好好跟他道歉。
又想:不,光道歉太苍白无力了,我要先帮他找到药和药方,这样他应该就不会怪我了罢?
如此打定主意,祁韵强打精神集中精力置办新家的一应物什,到腊月十五,终于把整个宅子收拾妥当。
桌椅板凳、装饰摆件、床铺被褥、锅碗瓢盆,全部办齐,这边的伙计也将文书办好了,只等道长做了法事,在新家开火吃第一顿饭,就算乔迁礼成。
正式搬进去的日子选在腊月十九。乔鹤年提前两日从宜州赶了过来,祁韵还以为他是特地过来和自己一块儿搬进新屋的,哪知道他是有事要忙,一来就去了盐场,堪堪到腊月十八深夜才赶回来。
祁韵那会儿已经歇下了。连日操劳,他又忙又累,连旅店不甚舒服的厢房也住惯了,往床上一倒沾上枕头就睡。半夜里被窝忽然灌进一阵冷风,浑身冰凉的男人钻进来把他一抱,吓得他登时就醒了。
男人身上带着他熟悉的气味,混杂着冬夜冰冷的空气,嘴唇直往他脖子上贴,祁韵连忙往床里钻:“你身上太凉了,别碰我。”
乔鹤年搂着他:“台州城门子时就关,坐马车赶不上,骑马回来的,冻死我了。”
一边说着,一边把冻僵的手往祁韵衣裳里摸,祁韵被他冰坨子一样的手冻得直吸凉气:“别摸别摸,你叫小二给你打点热水洗洗。”
乔鹤年百般不情愿,最后还是起来,下楼叫了店小二,打了桶热水回屋擦洗。匆匆洗完,他就打着赤膊往床上钻,来扯祁韵的衣裳。
半个多月没在一块儿,这回可算得上是小别胜新婚。乔鹤年攒着不少公粮要缴,搂着祁韵不依不饶折腾到后半夜。
祁韵没有他精力旺盛,白天本来就累,听着耳边吱呀作响的床铺摇晃声,困意愈发上涌,迷迷糊糊就昏睡了过去,不知几时才结束。
第110章 乔迁2
短短睡了片刻, 就到了第二日清早。丫鬟来叫他们起床时,祁韵只觉得眼皮才刚合了一会儿。
他疲惫不堪,强撑着身子起来, 才发觉身子仍光着,又湿又黏,背后贴着的男人的胸膛也冒了一层细汗, 黏得他后背汗津津。
这男人昨晚弄完,就这么睡了!
祁韵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被他沤出味来了,气得在被子里狠狠踢了乔鹤年一脚。
乔鹤年被他踢醒, 睡眼朦胧,疑惑地看着他。
祁韵:“邋遢鬼, 臭男人,走开!”
乔鹤年大清早就挨骂,有点儿蒙头蒙脑,等祁韵下床去屏风后洗身子, 他才慢腾腾反应过来。
“昨夜太晚了,这儿又不比家里方便,你就担待点儿,啊。”他赤着身越过屏风,凑到浴桶边,贴着祁韵的耳朵说。
祁韵别开了脸, 坐在浴桶里兀自撩起水来洗身:“你就知道叫我担待, 别的事怎么不见你犯懒?”
乔鹤年:“我也只能在你这儿犯懒么。在别处偷一点儿懒,就有无数的麻烦扑上来。”
他迈开腿跨进浴桶,祁韵立刻瞪他:“别进来。就这么点大的桶, 两个人挤死了。”
这旅店的浴桶又不像家里,本来就只容一个人用, 乔鹤年人高腿长,哪能挤得下?
可他非要挤进来,挤得祁韵都没地方坐,只能起身。
一起身,就被乔鹤年搂到了身上,两个人叠在了一块儿。
祁韵立刻说:“今日要早早去新家的,你别胡闹。”
乔鹤年挑眉,两手在水下四处游走:“我哪里胡闹了,一起洗不是更快?”
祁韵的白眼都翻到天上了。
好在乔鹤年还是知道分寸,只摸了摸过过手瘾,两个人很快洗完身子,收拾完毕,下楼吃早饭。
下人们把各样东西收整齐了,跟着主子一道去新家。请的道长如约而至,拜土地,做法事,驱霉运,在宅子四角贴上符篆,各个屋子走上一圈,才叫众人进门。
所有人进新家都不能空手,乔鹤年一手抱着柴,一手提着米袋,祁韵则一手拎着两条鱼,一手拎着油瓶,这是招财进宝、衣食无忧的好寓意。下人们则各自拿着搬的物什,跟在主子身后。
阿影在大门边点燃了爆竹,噼里啪啦声中,乔鹤年和祁韵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一道跨进了新家的大门。
跨进门的那一瞬,乔鹤年转过头来,笑着望向祁韵:“乔迁新禧。”
祁韵也看向他,笑着说:“乔迁新禧。”
但是,看着面前这张无比熟悉的脸庞,他却一下子走神,想起了有着一模一样脸庞的松年。
这两兄弟外形长相几乎完全一样,脑子也都非常聪明,可性格和境遇却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