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似有恶疾(166)
郑子君一愣,看向了他。
祁韵笑道:“不过,去刑事司也不知道前途如何,等下次我见世子妃时,问问清楚,再来同你说。”
郑子君忙道:“多谢少……多谢祁老板。”
祁韵道:“不用这么客气。我初来宜州时,是你手把手教我生意、人情,还给我推荐了星儿,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
郑子君道:“那时不过是照着少东家的吩咐做事。”
她顿了顿,忽而道:“对了,我想起一事。我有个友人最近来宜州落脚,他倒是能帮上祁老板的忙。”
祁韵一喜:“真的?是什么样的人?原先做些什么?”
郑子君:“原先在北边做生意,是个爽快人,可惜做生意出远门时,家中遭生意对手洗劫一空,妻儿也都惨死于恶人之手。他不想留在伤心地,这才跑到宜州来了。”
祁韵点点头:“也是个可怜之人。”
郑子君便把这位友人张雨山落脚的地址写给祁韵,这才送祁韵出门。
这会儿时间还早,祁韵也不赶着回去,出了门便叫车夫直接赶车去找张雨山。
到了地方,是处拥挤逼仄的民居聚集地,小巷窄得马车都没法进,祁韵只能下车,由周婆婆扶着往小巷里走。
阿影等几名便衣侍卫小心翼翼地护卫着他,警醒地盯着四下。
这处民居聚集,本该是热闹的地方,但最近天花疫病肆虐,老百姓们大多闭门不出,此时小巷里除了他们,再无其他人行走,小巷静得连两边民居里的说话声都能听见。
就在经过一处破旧的小院时,祁韵忽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第168章 帮手2
“你个挨千刀的癞皮狗!你得了脏病还跑到老娘这里来嫖?!给我滚蛋!滚蛋!”
祁韵一愣, 脚步顿了顿,低声喃喃:“这声音……”
阿影也微微蹙眉,不过小院里赶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连忙道:“少夫人,请您移步,属下去探探究竟。”
祁韵点点头, 拎起裙摆快步往前走,剩下几名侍卫把他护得严严实实。
他刚刚走过拐角,小院的门就一下子拉开, 一个衣衫不整的光头中年男人被推搡打骂着赶出来。
他拎着裤子,也骂:“你这个死婆娘, 翻脸不认人!把我的钱袋还给我!”
阿影躲在一旁,微微探出头一看。
那推搡着中年男子出来的女人,正是孙氏。
只是,如今的孙氏早不是以前那个家境殷实的乔家二夫人了, 她穿着身朴素的粗布衣裙,原先还算圆润的脸型,现在已经瘦得凹陷下来,皱纹也爬上了眼角和额头,整个人蜡黄无光,像老了十几岁。
如果不是阿影见过她许多次、认得她的声音, 只怕这会儿根本都认不出来这是孙氏。
他留意着四下, 继续盯着那小院门口。
孙氏这会儿发髻和衣衫都有些凌乱,胸襟大敞着还没拉好,露出晃荡着的胸脯, 显然刚和这中年男人有过苟且。
也对,他们母子俩四处躲藏, 根本没法做些正经营生来维持生计,银子花光了,变只能靠这种来钱又快又隐秘的皮肉生意。
阿影蹙着眉继续看。
孙氏和这男人站在院门口掰扯了许久,最终男人仍没要回自己的钱,只能愤愤不平地走了。
孙氏这才把小院的院门甩上。
阿影轻手轻脚翻上屋顶,继续盯着她。
这处小院十分逼仄,只有一间正屋,左边是仓房,右边是厨房,孙氏径直走进正屋,喊着:“柏年,今日挣的多,娘出去给你买点肉吃。”
屋里传来乔柏年的一声“嗯”。
孙氏像是完全不在乎刚才嚷嚷的什么“脏病”,不一会儿就整理好衣裳,包上头巾,像个风吹日晒的四五十岁的农妇,出了门。
阿影看着她走远,心道:二夫人现在可完全变了模样,怪不得他们叫手底下的人拿着画像找了那么久,还是没找到。
他轻手轻脚翻过院墙,无声落在院中,走近了主屋,透过窗户缝隙往里看。
这间小小的主屋被一条破布帘隔成两间,东边这半间是乔柏年住的地方,西边半间就是孙氏休息和接客做生意的
地方。
真是荒诞极了。
母亲在这头和嫖客做生意,儿子就隔着一条帘子躺着,听着。
阿影心想:这乔柏年也真够冷心绝情的,自己有手有脚,却靠母亲卖肉的钱活着。
屋里的乔柏年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阿影看了一会儿,便觉得奇怪。
这会儿都是晌午时分了,正值夏季,这逼仄的小院又潮又闷,屋里比院里更甚,乔柏年一个火气正旺的年轻小伙,怎么还躺得住?
而且他还穿着衣裳,一动不动,连身都不翻一下!
阿影便小心地把窗户缝推开一些,往屋里细看。
视野更宽了些,他一眼便看见,乔柏年的脸上脖子上,满是密密麻麻的麻斑。
是天花!
而且是已经痊愈的天花!
阿影心头一惊。
现下宜州城里虽然天花肆虐,但新传染上的人都还在发病阶段,只有死在少夫人铺子跟前的那名乞丐是天花痊愈但死于并发症的。
他们一直以为这名乞丐是传播源头,因为再没有别的比他病程更早的病人了。
可是仔细想想,一名乞丐,天天在宜州城里活动,上哪儿染上天花呢?
原来是从乔柏年这儿染上的。
那名乞丐死在少夫人铺子跟前,是不是乔柏年和孙氏故意设计的?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次下毒手,却给少夫人带来了滔天的财富,把他们自己害得不浅。
乔柏年现在这副模样,显然是天花引起了其他并发症,身子虚弱还未恢复。
可真是天道好轮回。
阿影在心里冷笑一声,轻轻合上窗户。
那个追杀乔柏年和孙氏的刺客组织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追杀这么久,这两人还好端端地藏在宜州城里。
大少爷大概是不会亲自出手的,对有血缘关系的人出手,总不免落人口实,大少爷又不像乔柏年这样短视。
他先去报给大少爷,看大少爷怎么处置这两人。
阿影轻手轻脚跃上了院墙。
就在他翻过墙的那一刻,屋里躺着的乔柏年睁开了眼。
另一边,祁韵沿着小巷一直往前走,终于在小巷深处找到了郑子君给的那处地址上的小院。
不过,这小院看起来实在太破旧,好像住了好几家人,看来这位名叫张雨山的生意人家中遭遇变故后,日子确实过得艰难,连间整院子也租不起,只能租院里的一间屋。
祁韵叫周婆婆去敲门,同出来开门的妇人说明来意,那妇人就往院里喊:“张雨山!找你的!”
不多时,一名高大男子走了出来。
祁韵看见他时,微微一愣。
郑子君今年已经三十有五,他原以为她的友人该和她年纪相仿,没想到这个张雨山看上去却还挺年轻,约摸只有二十七、八岁,模样也很周正,身上的朴素布衣洗得很干净,只是神情有些颓丧。
张雨山看见他,走过来一揖:“这位夫人,找草民何事?”
祁韵道:“郑子君向我引荐了你,说你做生意是把好手。正好我的铺子里少个掌柜,想请你来做事,你意下如何?”
张雨山一愣。
祁韵又接着说:“我铺子里已经有一位大掌柜,你过来须听他的,工钱么,每月五两,月结,如果做得好,还有额外的赏钱。”
每月五两,这个数额可不算小了,寻常一家三口一年的开销也不过三、四两银,宜州城里的小铺子的掌柜,月钱大多只有三两。
张雨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旁的阵仗 一名婆子,一个跑腿的半大小子,还有四名人高马大的乾君侍卫。
乾君、坤君本就是少数,几乎不会出现在牙行里,所以价格也尤其高。家里能有乾君侍卫的,都是大富大贵的人家。
而且,郑子君引荐的,不会有错。
张雨山想了想,说:“草民想先看看夫人的铺子,再做决定,不知是否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