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似有恶疾(76)
也许现在祁韵靠在他肩头熟睡的这一刻,就是他离那些平凡温馨的万家灯火最近的时刻了。
祁韵睡了又黑又沉的一觉。
第二日醒来时,已到了晌午,他穿着入睡的薄纱衣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脚下还踩着尚余一丝温暖的汤婆子。
一切都和之前的每个早晨一模一样,他几乎以为昨晚和松年偷偷跑去屋顶看星星是他做的一个梦。
不过,就在他撑起身子坐起来时,却看见枕边搁着一个小玩意儿。
一串珍珠
手钏。
珠子不大,串得也粗糙,也许是松年自己串的。
祁韵笑了笑,将它收了起来,朗声叫丫鬟进来伺候梳洗。
下人们鱼贯而入,伺候他漱口洗脸,为他换上今日的新衣,又给他梳好发髻。
赵婆婆在旁禀报:“少夫人,新冬衣已做好了,今早送了过来,待会儿给您过目。”
祁韵点了点头。
翠兰在床尾收拾他昨夜换下来的衣裳,冬日的衣裳厚,她用力抖了抖,只听叮当一声。
“什么东西掉了?”她疑惑地追去捡起来,登时一声惊呼,“少夫人,是夜明珠!”
坐在妆台前的祁韵猛地转过头,一眼看见了翠兰手里那颗发着幽幽蓝光的夜明珠。
第95章 宝珠5
那一瞬间, 祁韵的心都停跳了。
昨日怎么找都找不着的夜明珠,怎么会在他的衣裳里?
他分明没有拿,也当场翻看了衣袖, 怎么还会在他的衣裳里?
乔鹤年会怎么想?
他那么信任自己,自己却从衣裳里拿出了夜明珠,他会怎么想?
想到乔鹤年昨日一脚将阿顺踹得吐出血, 想到他昨夜忙得一夜未归,祁韵几乎下意识地发起抖来。
他明明没有拿,他真的没有拿……
不、不!这会儿该想的不是这些!今日就是王府给的最后期限, 他该赶紧把它送去给乔鹤年!
祁韵腾的站起身,道:“备马车!”
他将夜明珠好好揣在荷包里, 紧紧攥在手中,一路叫车夫快些再快些,好不容易赶到万宝楼,一进门便叫来伙计:“乔鹤年呢?”
伙计见他急得直呼少东家的名字, 连忙道:“少夫人,少东家不在,好像今早出门去了。”
祁韵看他一副不清楚的样子,急道:“何叔呢?立刻叫何叔来见我。”
伙计不敢怠慢,飞快跑了下去,不一会儿, 就拉着何叔小跑过来。
“少夫人早。”何叔道, “您找老奴……”
祁韵打断他:“鹤年呢?”
何叔一顿,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跟前:“大少爷昨夜不知所踪, 今日一大早回来,带着东西已出发去城外的王府了。”
祁韵心中咯噔一声, 也压低声音:“他凑出来了?”
何叔摇摇头:“换了一批次些的,恐怕世子殿下不满意,所以他亲自去送。”
祁韵一听,登时急得不得了,要是乔鹤年已将那批次一些的夜明珠送出去,惹了世子殿下不高兴,那他们后面再送上这批最好的,也没用了!
他赶紧问:“昨日那剩下的十五颗,还在楼里么?”
何叔道:“大少爷都带着呢。想着随机应变,实在不行,同世子殿下实话实说,让殿下挑。”
祁韵闻言,来不及多说,拉住他便往马车走:“你跟我一块去追他。”
何叔一愣,不明就里,但看祁韵那么着急,也只好跟着他上了马车,叫车夫往南城门追。
“少夫人,您这么着急去追大少爷做什么?”何叔在内间坐稳,才问。
祁韵从袖里掏出一个小荷包,拉开给他一看。
幽蓝的光芒洒出来,何叔的眼睛立刻瞪大了:“这、这……”
祁韵道:“何叔,你是乔家的老人,一辈子忠心耿耿,我跟你实话实说,我昨日确实没有拿,我根本不知道这珠子为什么会在我衣裳里。”
何叔愣愣的,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祁韵:“我要是怕鹤年知道、怕他误会我,我就偷偷把它藏起来了。可要是因此耽误了鹤年的大事,我会愧疚一辈子,所以,我宁可他误会我、怪我。”
何叔忙说:“少夫人多虑了,大少爷不会那么想,您绝不会干出害他的事来,这定是阿顺那狗东西做的。”
“不过,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这颗珠子送到大少爷手里,不然说什么都没用。”说着,他也没心思宽慰祁韵了,转向外头:“车夫,再快些!再快些!”
看他这么着急,祁韵也更急了:“鹤年走了多久了?”
何叔道:“今日早上回来,休息了一会儿,吃了些东西,听阿影说阿顺什么都不招,十根手指头都剁掉七根了,大少爷就讲那今日审不出来了,他先去王府,去得早些,给殿下留的时间也多些。”
他回想一番:“而后还收拾了一番东西,正式出发,是半个多时辰以前。”
半个多时辰!
万宝楼本来就靠近城南,那这会儿乔鹤年都该出了城了!
而出城之后,一路平坦,路上车马少,走得可比城里快多了!
祁韵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阿影呢?”
“阿影一向跟着大少爷,寸步不离的。”
“还有没有其他侍卫,能快马加鞭追上去的?”
何叔叹一口气:“今日送这么重要的宝物,大少爷把所有侍卫都带上了。”
而除了这些卖身契握在乔家手里的侍卫,其他人就算有这个本事追上去,祁韵也不敢将如此贵重的夜明珠就此托付。
他只能不停催促车夫,急得额上都冒了一层汗。
好不容易出了城,马车的速度快起来,颠得祁韵坐都坐不稳,但他还是紧紧攥着那颗夜明珠,叫车夫使劲催马。
终于,外间的丫鬟叫起来:“少夫人,前面好像是大少爷的马车!”
祁韵立刻起身,不顾颠簸的马车,冲到外间,掀开了门帘。
前方远处正有一驾马车走着,周围还重重护卫着一圈骑马侍卫,他眼尖地看清了领头的那人,正是阿影!
祁韵立刻大叫:“乔鹤年!乔鹤年!”
车夫也赶紧催马,奋力往前追。
祁韵顾不上仪态,一手扶着颠簸的车壁,一手紧紧攥着袖中的夜明珠,一路大喊:“乔鹤年!停下!停下!”
前面的阿影终于听见了后头的动静,转头看了一眼,连忙勒住马。
“大少爷,少夫人在后头追。”
车中的乔鹤年一愣,道:“停车。”
他推开车窗,往后一看。
后头果然追着一驾马车,祁韵半个身子都探出门帘来了,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叫他停下。
乔鹤年心中一动,连忙下了车。
祁韵总算追到近前,车夫勒住马儿,他差点一个倒仰摔进马车里,幸好被外间的两个丫鬟扶住。
乔鹤年连忙走到近前:“阿韵,没事罢?”
马车门帘被一把掀开,祁韵衣裳微乱,头发也被迎面的风吹得乱七八糟,但他顾不上整理仪容,一下子跳下了马车。
乔鹤年被他吓了一跳,伸手扶住他:“别着急。”
可下一刻,他扶着他的手就被拉住,手心里被塞进一个小荷包。
乔鹤年一愣,轻轻一捏,里头正是一颗杏儿大小的珠子。
祁韵鬓发蓬乱,喘着气:“给你。你、你好去交差。”
乔鹤年怔怔地望着他。
祁韵这会儿可说得上是形容狼狈,方才摔了一下衣裳被丫鬟扯乱了,头发也被风吹得凌乱,头上连根簪子都没来得及戴,额上还出了一层细汗,粘住了几缕鬓发。
可是,他这样狼狈,是因为着急,是为他着急。
乔鹤年握紧了手中的小荷包。
祁韵见他好半晌仍愣愣地望着自己,就轻轻推了他一把:“还愣着做什么,快去。”
乔鹤年却没有动。
他伸出手来,将祁韵乱蓬蓬的鬓发捋顺了,别到耳后:“头发都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