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似有恶疾(105)
可祁韵不知道。
他失去了在乔家当少夫人的记忆,不知道自己曾经有过那样极尽奢华的生活,他现在还当自己是那个茶山上的穷地主家的小儿子,他已经在自己能想象的范围内,给乔松年备下了最丰盛的菜色。
要是换成乔鹤年,这会儿就该不动声色地泼一两句冷水,叫祁韵认识到乔家与他娘家的差距,叫祁韵以后注意不要再干这种寒酸的事。
可是乔松年不会。
乔鹤年会嫌这嫌那,是因为他拥有的太多了,他有资格挑三拣四 就像祁韵这个媳妇儿,他认为是父母强行塞给他的,他自然还得表达几分不满,还得挑挑刺。
但是乔松年原本一无所有。
他哪会挑剔呢?
现在有媳妇儿、有家、有热饭热菜的日子,比他以前不知道强了多少,他怎么会挑剔?
乔鹤年是在好与更好中做选择,而他是在没有和有之间做选择。
他好不容易才能拥有现在的日子,所以对此刻的幸福尤为珍惜。
他笑着说:“好丰盛。我正好饿了,快吃饭罢。”
祁韵“啊”了一声:“你已经饿了?现在时间还早,那我叫李嫂赶紧上饭菜。”
乔松年刚想说不用,祁韵已大声喊:“李嫂,现在上饭菜,老爷肚子饿了!”
乔松年的话停在嘴边,心情微妙。
被大声说肚子饿了,有点丢人,但又有种被媳妇儿心疼宠爱的惬意。
毕竟,还不到吃饭的点呢,祁韵自己应当是不饿的,催饭菜是为了迁就他。
李嫂在厨房应了:“夫人,还有两个小菜,马上就好!”
祁韵便拉着乔松年在正屋的圆桌边坐下:“咱们等一会儿。”
这会儿时间尚早,但冬季天黑得早,外头的天色已不很明亮了,祁韵目视不清,便吩咐周婆婆点上灯。
“唉,我这眼睛……明日大夫来施了针,会不会好一些?”他同乔松年说话。
乔松年道:“别太担心。要是这个大夫不行,咱们再去找名医,总能治好。”
祁韵点点头。
周婆婆点了屋里四处的烛台,问:“夫人,这下亮堂了么?”
祁韵道:“勉强能看清楚罢。这桌上再点两盏。”
周婆婆便又出去拿烛台,等她找来烛台点上,李嫂也把菜端上来了,虽然是家常菜,但样样油亮喷香,令人食欲大开。
“不错。”乔松年说着,从兜里摸出了几颗碎银,“今日是小年,你们也吃些好的,赏钱一人一两。”
祁韵听到这个打赏,在旁瞪大了眼睛,但没有作声。
下人们连忙都进来谢了赏,一人领了一颗碎银,欢天喜地到厨房吃年夜饭去了。
他们走了,祁韵才小声说:“怎么打赏那么多呀?”
他今日买马车时,逛了逛远波县城,大概知道物价几何。在这县城里,年轻力壮的熟练工,一天的工钱也不过十文,一个月就是三百文,一年才得三吊半的钱。
乔松年这一挥手赏下一两,就是赏下了人家三个月的工钱呀!
“今天是小年,本就该给红封。而且咱们只有两个人在这儿,平时我少不了要出门,还得这些下人尽心尽力伺候你。”乔松年道,“别心疼钱,我能赚钱着呢,养得起你。”
祁韵有点儿肉痛,但又觉得他的话说得中听,便也不再计较,同他说说笑笑开始吃饭。
乔松年今天睡了一上午,精神已恢复大半,中午又只在商船上吃了点简单的烙饼,这会儿肚子是真饿了,胃口特别好,几乎把桌上的饭菜扫了大半。
祁韵看他吃得香,也觉得高兴,不停给他夹菜,自己也不由跟着吃多了。
一顿晚饭下来,两个人居然把一大桌子菜吃得差不多,而两人也完全吃撑了,不得不出门去走一走消消食。
远波县城虽然不算很大,但毕竟靠着码头,比起祁韵的老家云县还是繁华多了。乔松年带着他在街上慢慢逛,他便一直新奇地四处乱看,看中了哪家铺子,就要进去逛。
乔松年便由着他,给他买了香膏、润肤脂膏、胭脂,还买了几身新衣裳。
最后逛到一家首饰铺子,祁韵有点儿走不动道了,拿着几支簪子比来比去,爱不释手。
他问乔松年:“这支好看还是那支好看?”
乔松年点了点白玉的那支:“这支好看,雕成了松枝,配着松叶,简单大方。而且你适合戴玉。”
祁韵皱起眉,看看白玉簪,又看看素银簪。
白玉簪当然清贵秀美,可是比银簪贵多了,要十几两银子呢!银簪不过才一两银……
见他在这儿犹豫,乔松年猜也猜到他在想什么,便直接同一旁的伙计说:“要这支白玉簪。”
伙计连忙说:“好嘞!马上给您包上!”
祁韵一愣,一下子急了,赶紧对他挤眉弄眼。
乔松年当做没看见:“不用包了,直接戴上。”
说着,他将这支松枝玉簪拿过来,簪在了祁韵乌黑的发髻中,而后抬手付了十七两银。
祁韵摸摸头上的簪子,瞪了他一眼,像是怪他乱花钱,但又有点儿开心。
等出了铺子,他就说:“这个也太贵了。今晚已经买了很多东西了,买那支银簪就好了。”
乔松年道:“这支簪子带个‘松’,我喜欢。”
祁韵拍了他一下:“你就为了这个,花十七两银子呀!”
说完,他又笑了,像是也知道乔松年是为自己找好了理由,叫自己不要那么肉痛,便抱住乔松年的胳膊:“你对我真好。”
乔松年微微一笑,从衣领里拉出了一枚玉观音:“你待我也不错。喏,这个是你送给我的生辰礼。”
第119章 如梦2
祁韵凑过来看了看这枚玉观音:“我还送过你这个呢, 我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乔松年:“是你去庙里求的,开过光的呢。”
他将玉观音塞回衣领里,带着祁韵往前走:“等你生辰的时候, 我也要好好准备一件礼物。”
祁韵挽着他,有点儿害羞:“也不用破费,只要家里人一起吃个饭, 简单庆祝就好了。”
两人有说有笑,沿着县城喧闹的街道转了一大圈,觉得肚子不撑了, 脚也有些发酸,才往回走。
到了家, 李嫂已经烧好了两大锅热水,周婆婆伺候祁韵去梳洗,乔松年便自行洗漱,好好地泡了个热水澡, 彻底洗去一身疲倦风尘。
等他洗好出来,祁韵已坐在卧房的妆台前了,周婆婆正在给他一点一点绞干头发。
乔松年便走过去:“你下去罢。我给夫人绞发。”
周婆婆忙道:“是。”
她将帕子递给乔松年,又到屋里给炭盆加了点炭,去灌了汤婆子放进床铺里。
她在那边忙活,乔松年就用内力一点一点烘干了祁韵的长发, 祁韵颇为吃惊:“你还会功夫呢?”
乔松年道:“不会功夫, 怎么把你从运河里救上来?”
祁韵笑道:“怪不得你体魄这样强健。”
乔松年将帕子丢在妆台上,扶着他起身,笑着低声说:“你就知道我体魄强健了?自我把你救上来, 你还没看过我的身子呢。”
祁韵脸一红。
他不好意思说,虽然没看过乔松年脱下衣裳的样子, 但是抱过好多次。松年的身子硬邦邦的,又高大结实,又安全可靠。
他便小声说:“我隔着衣裳也能看出来呀。”
又满足道:“这样应当不会有人敢欺负我了。”
乔松年:“隔着衣裳看怎么够?这就让你看个清楚。”
说着,他就要扯脱身上薄薄的寝袍,祁韵连忙一把抓住他,慌张地转向还在打理床铺的周婆婆:“周婆婆,你下去罢。”
周婆婆人老经事,自然知道小夫妻俩感情正笃,夜里要闹腾的,便笑道:“是,老奴这就下去了,叫李嫂备好热水。”
祁韵满脸通红。
周婆婆退出屋,给他们关上了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