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似有恶疾(117)
正在浴桶里泡着,外头周婆婆道:“夫人,老爷回来了。”
祁韵刚刚打湿长发,闻言也没起身,只含糊地应了一声,继续洗头发。
不一会儿,浴桶前的屏风就被人敲了两下,乔松年的声音传过来。
“洗好没有?”
祁韵把皂角搓出泡泡来,往头发上抹:“还没呢。”
说完这话,过了一会儿,身后没动静。祁韵就回头往屏风处一看,乔松年正倚在屏风边上,两手抱臂看着他,像是欣赏美人沐浴。
祁韵把身子往水里沉了一些,嗔道:“看什么?”
乔松年抱着双臂盯着他,忽而说:“韵儿,你真漂亮。”
祁韵不争气地脸红了,把脸扭回去:“就知道说些甜言蜜语。快过来帮我洗头发。”
乔松年就走过来,拉了条矮凳坐在浴桶边,将他湿漉漉的长发捞出来搓洗,然后拿水瓢一点一点冲干净。
祁韵枕在浴桶边任他伺候,问:“爹爹和娘没有留你吃晚饭?”
“留了,但我说要回来陪你吃饭。”乔松年用布巾给他绞干长发,随意挽了个髻,而后将冲洗过头发的一桶皂角水挪到一旁,喊周婆婆进来把这水端出去倒了,再给浴桶里加些热水。
祁韵:“我都要洗好了,不用加热水了。”
乔松年解开外衫,搭在衣架上:“我还没洗。”
祁韵:“……”
周婆婆将水桶拎出去,不一会儿拎着满满一桶新打的热水回来:“老爷,热水放在这儿还是加进浴桶里?”
乔松年兀自脱衣裳,头也不回:“放这儿。你出去罢,告诉李嫂,晚饭晚些吃。”
周婆婆笑了笑:“是。”
祁韵满脸通红,等周婆婆出去关上了屋门,他就小声骂他:“你跟下人说这些做什么!人家要讲我的闲话的!”
“讲什么闲话?”乔松年将贴身内衫扯脱,露出结实劲瘦的后背,祁韵看见了,视线不由在那蜜色的肌肤、流畅的线条上停留了片刻,忘了说话。
没听见他的回音,乔松年将内衫往衣架上一搭,转过身来,挑挑眉:“嗯?”
祁韵的眼睛粘在了他结实的胸口和小腹,根本听不见他讲什么话。
这男人可真英俊,身子长得真结实……
祁韵心口咚咚直跳,忍不住想,松年刚刚在屏风边上看他,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正想着,乔松年随意扯脱了衬裤,往一旁的空盆里一丢,朝他走过来。
祁韵猝不及防看见,霎时满脸通红,把脸偏向了一旁。
乔松年进了浴桶,像是觉得水少了,就伸手舀了一瓢热水加进浴桶里。
祁韵听见那水哗啦啦的响声,心里咚咚狂跳着,想,这桶里的水本来就不凉,他还加这么多热水,他这是打算洗多久?
又想,这还是白天呢,实在不成体统,要是下人们知道了,会说他这个夫人不检点的。
正胡思乱想,乔松年凑过来,从后把他抱住,蹭蹭他的耳朵:“在想什么?耳朵都红了。”
祁韵红着脸咬住嘴唇,别开脸不叫他蹭:“我洗好了,我要出去了。”
乔松年将下巴搭在他肩上:“再陪我一会儿。”
祁韵忸怩地说:“不要。”
他推开他,站起身,正想出浴桶时,鬼使神差地,又回头看了一眼。
乔松年靠在浴桶边上,双手抱臂,像是漫不经心,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又在看自己了,就像自己也喜欢看他一样。
祁韵的视线落在他露出水面的宽阔肩膀上,又往荡着涟漪冒着热气的水里看了一眼。
他咽了口口水,红着脸又坐了回来。
乔松年一下子笑了,哗啦啦拨开热水,过来把他抱住,亲亲他的脸蛋。
“韵儿,我好中意你。”
这一天的晚饭吃得很晚,祁韵吃完便说累了,早早上床歇下,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乔松年就在床边坐着,盯着他的睡脸。
好一会儿,他伸手揉了揉眉心,从怀里摸出一个白瓷小瓶。
“安息丸……”他低声喃喃,但这次却没有立刻倒出药丸来吃。
因为最近吃这药吃得太频繁,药效好像越来越弱了。
如果吃这个药都不管用了,那他还能支撑多久?
如果不能控制乔鹤年出来的时机,那他和祁韵待在一起时,随时可能有被乔鹤年发现的危险。
吃药不管用了,他只能减少和祁韵待在一起的时间。
而和祁韵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那他做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
乔松年无奈地笑了笑。
这就是争抢不属于自己的幸福的后果么?
无论他如何费尽心机地圆谎、如何绞尽脑汁地把祁韵藏起来,这份幸福却终究会越来越远。
每一次圆谎、每一处艰难,都好像在告诉他 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总有一天,这虚假的幸福会彻底离他远去。美梦总有尽头。
剧烈的头痛又袭上来,乔松年一时支撑不住,只能赶紧服了一颗安息丸。
药丸吃下去的那一刻,他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日子还能支撑多久?
原本以为可以一直过到祁韵恢复记忆那一天,没想到先一步撑不住的反而是自己。
乔松年躺在了祁韵身边,闻着他身上浓郁的茉莉香气,心事重重地合上双眼。
漫长的一夜很快过去,第二日祁韵和乔松年早早起身,带上节礼,坐着马车出城去祁家拜年。
有乔松年昨日的提醒,这次拜年十分顺利。祁老爷和赵氏听祁韵叫他松年,并没有什么反应,看祁韵还像个小孩儿那样蹦蹦跳跳在家四处乱跑,也没有多说,只是心疼地叹口气。
等到吃完午饭,乔松年打算带着祁韵回云县县城了,赵氏给两人回了红封和节礼,趁着乔松年吩咐下人把节礼装车,她就拉着祁韵到一旁,小心地问:“韵儿,现下身子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祁韵:“没有啊。先前眼睛看不见,但现在已经恢复了。”
赵氏又问:“会不会觉得头痛头晕?大夫开的药还在吃罢?”
祁韵笑道:“娘,你放心罢,我一直在吃药。要是哪里不舒服,我叫松年给我请大夫就好了。”
赵氏叹一口气:“可是姑爷的生意那么忙,原先在宜州,他就总忙得不见人影。现下是年节,他闲着在家能照顾你,可是出了正月十五,他肯定要出去做生意,到时候你就得自己长点心眼,不舒服就早早到铺子里找你大哥二哥。”
祁韵想到年后丈夫就要忙起来了,不由噘起嘴:“要是他能一直陪着我就好了。我也不要他挣那么多钱,我们俩过点小日子,花不了多少钱。”
他说这话,显然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赵氏不由说:“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唉,不同你说这些复杂的了,你回去了要留心身子,要是姑爷出去做生意了,你就赶紧告诉家里,娘每日过去看你。”
祁韵点点头。恰好那边乔松年让下人把节礼装完了,招招手叫他过去。
祁韵就同娘亲挥手告别,像只欢快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回到了乔松年身边,抱住他的手臂,两人一起上了马车。
赵氏看他那副傻乎乎的模样,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祁老爷在旁道:“别担心了。韵儿现在虽然人糊涂了,但日子倒过得比以前顺心,我看他比在宜州时快活多了,这样也挺好。”
赵氏看着两人的马车远去,道:“这样是挺好,可是……姑爷能一直待他这样好么?现在是乔家不太平,姑爷把他放在外头藏着,没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他也不用把持那么大一个宅子的家务。”
“可等这次风波过去,姑爷带他回宜州了,他该怎么办?姑爷能容忍一个、一个……一个脑子糊涂的少夫人么?就算他能容忍,乔家的长辈、亲戚,他们能容忍么?”
“姑爷是东南首富,生意做得这么大,每天不知道要与多少有头有脸的人打交道,别人要是知道他的正妻是这个样子,会怎么看他?”赵氏满脸忧愁,“怪只怪他太出类拔萃,他可以选的人太多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