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似有恶疾(39)
要是自己哪一天真惹他生气了,他要对付自己、对付自己那个寒微的小家,大概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罢。
可是,既然这是夫君下的套,他刚刚为什么那么生气,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冷淡呢?
祁韵默默咬住了嘴唇。
就在这时,他听见屋里的小管事又说了一句。
“少东家,消消气。今日虽有少夫人这点儿小意外,但事情不还是如您所料嘛。”小管事赔笑道,“小的还以为您见到少夫人会开心呢,小的下回再也不自作主张了。”
第65章 松年
听小管事话中提到自己, 祁韵连忙竖起耳朵,仔细听。
屋里的乔鹤年只说了一句:“做好分内的事。”
小管事连连道:“是、是。”
祁韵略感失望。
夫君根本提都不提自己。
不过,夫妻之间的事是私事, 夫君不叫这个小管事知道,才是对的。
他拎起衣摆,准备往回走, 就在这时,乔鹤年的声音又传过来。
“没有下次了。”他说,“再敢让少夫人走进赌场, 我就扒了你的皮。”
祁韵像猝不及防被钢针狠狠一扎,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那边的小管事还在慌张求饶:“小的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祁韵伸手捂住心口。
恐惧、慌张, 又有点难过。
原来夫君真的很生气,刚刚与他在一起时只是忍着。
可是,他只是想来看看夫君而已,他不是故意破坏夫君的计划的。
但……他好像真的很没用, 只会给夫君闯祸,捅出了烂摊子之后只会哭,怪不得夫君会生气、会嫌弃他。
祁韵紧紧咬着嘴唇,胸口那道还没痊愈的伤口好像又开始发作,扯得他又酸又痛,浑身颤抖。
他不敢发出声音, 只能偷偷忍着, 狼狈地、做贼一样地跑了出去。
跑到楼梯口,阿福被他吓了一跳。
“少夫人,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祁韵勉强压住哭意, 捂着胸口,哑声说:“我不舒服。我们回去。”
阿福连忙扶住他, 几个小厮为他开路,带着他快步出了赌场,回到马车上。
祁韵虚脱一般瘫在了软椅上,捂着胸口直喘气。
阿福被他吓得半死,赶紧叫车夫驾着马车往回赶。
“少夫人,您没事罢?是不是伤口又疼了?”阿福掏出手帕给祁韵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可擦着擦着,却发现祁韵的眼角滑落了眼泪。
阿福慌了:“您怎么了?身子很难受?”
祁韵吸了吸鼻子:“阿福,我是不是真的很愚钝,碰上事情只会拖后腿?”
阿福连忙说:“怎么会呢?郑夫子都说您很聪明的,而且,您也没有拖过谁的后腿呀。”
祁韵伸手捂住了脸。
“阿福,你出去罢。”他哑声说,“我想一个人待着。”
阿福无奈,只能退出去,守在马车外间。
不一会儿,里头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回到府里,祁韵说要午歇,把自己关在梢间里,一直到晚上都不出来。
赵婆婆在屋外叫了好多次,最后实在担心,就推门进了屋。到床边一看,祁韵还沉沉睡着,眉心微蹙,脸颊红通通。
“少夫人,该起了,吃晚饭了。”赵婆婆喊了几声,见祁韵不醒,便来轻轻拍他。
可这一碰,
才发觉,祁韵身上烧得滚烫。
赵婆婆心中咯噔一声,连忙大喊:“叫大夫!快叫大夫!”
祁韵烧得迷迷糊糊,只觉得屋里又吵又乱,来来回回好几拨人,好像有老夫人,有刘氏,后面连乔老爷都来了。
他想睁开眼,可实在没有力气,只能深深陷在不安稳的睡眠中。
他能隐约听到屋里的说话声,不那么真切,断断续续的。
“……人呢?他就不管自己的媳妇吗?!”
“鹤年肯定是忙着……”
祁韵迷迷糊糊中,有些失落地想。
夫君没有回来啊。
他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屋里已经安静下来。
祁韵勉强转动眼睛,看见了守在床头的两个大丫鬟,蜷缩在临时搬进来的软榻上,已睡了过去。
床头的烛台上,蜡烛已烧得只剩一小截了,应当已到了后半夜。
被窝里放了好些汤婆子,热烘烘的,闷得祁韵出了一身大汗,只觉得浑身又潮又热,手脚虚软无力。
他口渴了,想喝些水,可嗓子已经哑了,发不出声音,只能勉强伸手,去拉床头坠着的铃铛。
就在这时,窗户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祁韵一顿,抬眼看去。
乔松年就抱着双臂坐在窗棂上,不知道已看了他多久。
祁韵:“……”
先前他和松年刚刚闹过不愉快,他还以为这混世魔王再也不会踏进自己的院子了。
见他看过来,乔松年从窗棂上跳下来,轻轻落在了屋里。
祁韵烧得迷糊的脑子里想:不行,松年怎么能进自己的屋。
可是他的身体已经跟不上脑子,还没发出声音,乔松年已经几步走了过来,坐在了他床边。
祁韵:“……”
乔松年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像在确认他有没有事。
祁韵有点儿感动。上回他落难,夫君在外头,是松年赶回来帮他,这回他生病,夫君没回来,和他闹了不愉快的松年反而回来了。
他哑着嗓子,轻声道:“松年……”
乔松年哼了一声:“病歪歪的。”
祁韵:“……”
不过,乔松年嘴上虽然说得不好听,却站起身翻出屋,不一会儿,拎着个茶壶进来。
祁韵连忙挣扎着起身,想去喝,乔松年却没有立刻给他。
“厨房烧的水都凉了。”他说着,捂着茶杯用内力温了温里头的凉水,才递到祁韵嘴边。
祁韵喝完一杯,还不解渴,又眼巴巴地看着乔松年。
乔松年:“……”
他轻咳一声,将脸转过来,继续温水。
祁韵一直喝了半壶水,才觉得解了渴。
乔松年将茶壶和杯子搁在桌上,说:“既然醒了,就把药喝了。”
祁韵这才看见床尾烧着的小炉子。
炉子里只剩一点点火了,温着上头的药罐。
乔松年将药罐里熬出的浓黑药汁倒在了碗里,递到祁韵嘴边。
祁韵从小就不爱喝药,最近却接连受伤生病,简直成了个药罐子。
他偏开脸,有点儿不情愿。
“我等下再喝。”
乔松年笑了笑,凑近一些:“嫂嫂,你不会还怕喝药罢?”
祁韵:“……”
乔松年:“跟个小孩似的。”
祁韵小声说:“你大半夜来,就是为了取笑我吗?”
乔松年:“对。”
他盯着祁韵:“看到拒绝我的蠢货在这里受冷落、受委屈,过得郁郁寡欢,我就高兴极了。”
祁韵:“……”
他又难堪,又难受,鼻子又发起酸来。
对呀,松年也不是什么好人,他是个混世魔王,只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也许是自己在乔家过得实在太凄惨,没得到过什么关心,居然会为他半夜来看自己而感动。
他发着烧,身子难受,好像控制眼泪的本事也不行了,明明不想在乔松年跟前丢脸地哭出来,可眼泪还是啪嗒啪嗒往下掉。
乔松年的脸色微微一变,端着药碗的手僵在了半空。
祁韵的眼泪掉个不停,止都止不住,他干脆破罐子破摔,躺回了床上,翻个身背对着乔松年。
“对,我就是蠢货。”他一边哭,一边哑声说,“你们都聪明,只有我是蠢货。”
他虽然哭得小声,不像先前被乔松年捉弄时那样大哭大闹,可这小声的哭泣却伤心极了
乔松年少见地有点儿慌乱,将药碗搁在床头,凑过来:“我是开玩笑的,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半夜跑过来了,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