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似有恶疾(53)
祁韵心道:我管他记不记得吃饭添衣,这么大个人了,有吃有穿的,难道还能把自己饿死冻死不成。
可嘴上依然应着:“是。”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走着的乔鹤年忽然开口:“到了十一月,我的生辰就快了。”
祁韵一愣,忽然想起自己在他二十岁生辰宴上第一次见他时,他站在梅树下,俊美绝伦的模样。
是冬天。
他还记得有梅花瓣掉下来,掉在了乔鹤年的肩上。那时候犹带几分青涩的俊朗青年一边同友人说着话,一边漫不经心地伸手拂去了花瓣。
现在回想起这一幕,祁韵竟有些恍惚。
好像最近一段日子,他都没再回忆起曾经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了,现在突然想起,竟觉得有些陌生。
觉得记忆中令他一见钟情的那个乔鹤年有些陌生,也觉得这样冷淡的自己有些陌生。
刘氏道:“是呀,十一月底就是你的生辰。这日子过得真快,又过了一年了。今年你成了家,该你媳妇为你操办生辰宴了。”
说着,她看向走神的祁韵:“鹤年不爱大摆宴席,除了二十岁那次,生辰宴几乎都是一家人一起吃个团圆饭。不过,现在你管着那边的宅子,要怎么办,你和鹤年商量着来,我就不管了。”
祁韵下意识应了一声:“是。”
应完了,他又想起来,自己都要同乔鹤年和离了,还辛辛苦苦为他办生辰宴做什么?就同以前一样简单吃个团圆饭就好了。
他刚想开口,乔鹤年先他一步:“今年我成了家,与以前不同,阿韵也得见见族中的年轻人,还有我的友人。还是摆一次宴席,请亲朋好友来吃个便饭。”
祁韵:“……”
刘氏:“你自己想办,那就办。”
乔鹤年像是终于找到了搭话的由头,看向祁韵,像寻常夫妻那样开口商量:“粗略想想,也得摆个三五桌。在家里太辛苦你了,我们到外面酒楼吃饭。”
祁韵心里膈应极了。
前几日他们还吵得那么难看,吵到几乎要当场和离,乔鹤年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当着下人的面把他的脸面狠狠踩在地上。
如今才过了几天,这男人怎么能当成无事发生一样,又来牵他的手,又来商量办生辰宴?
祁韵在心里恨恨地想:被骂的不是他,被踩进尘埃里的不是他,他当然体会不到那种难过和耻辱,竟以为可以这样轻飘飘地揭过去!
这次揭过去了,下次还能揭过去,乔鹤年就是没把他当人看,高兴了就说两句软话,生气了就一脚踢开!
他压着心里的怨怼,生疏而谨慎地点点头:“嗯。”
乔鹤年仍看着他:“就在前几日我们试过的那家新酒楼设宴,如何?”
他不提还好,一提那天吃饭,祁韵就更加火冒三丈。
莫名其妙就发
脾气,把自己一个人丢在酒楼,他还好意思说!
祁韵勉强压住火气,不再附和乔鹤年,而是开口中断话题:“眼下先得给祖母办完寿宴。过后我再好好想想如何操办。”
等老夫人的寿宴过了,他就再也不同乔鹤年一道来主家了,什么生辰宴,让他自己操心去罢!
乔鹤年顿了顿,片刻,才说:“无需你辛苦,我们就在外头的酒楼吃饭。”
祁韵冷淡道:“外头的事,我就不清楚了,夫君看着办罢。”
乔鹤年:“……”
走在前面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的刘氏这时反应过来:“你们吵架了?”
祁韵心头一阵烦闷。
嫁进别人家里做媳妇,可真是够窝囊的,除了忍便还是忍,即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要打落牙往肚里吞,稍有一点脾气表露出来,婆母就要来压人了。
他没有做声,乔鹤年也不说话,刘氏见状便要讲话,好在乔老爷及时开口:“你管这个闲事做什么?”
刘氏:“我这怎么叫管闲事,这是儿子媳妇院里的事呀!他们年轻人又不懂,只有家和才能万事兴,闹来闹去的,不是坏他们自己的心情和事业嘛!”
乔老爷:“你也说了是他们自己的事,你去插什么手?要是母亲来管我们院里的事,你高兴么?”
刘氏一下子不说话了。
乔老爷又回头看了一眼乔鹤年:“鹤年,这媳妇和婆婆处得不好、家宅不兴旺,是男人没本事,知道么?”
乔鹤年点头应下:“父亲教训的是。”
乔老爷又扫了祁韵一眼。
祁韵头皮一麻。
在老练稳重又明事理的公爹面前,他有点儿莫名其妙的心虚,抬不起头来。
虽然乔老爷并没有开口说他什么,但他还是下意识地低了头,道:“媳妇说错话了。”
“没有。你今日在饭桌上维护鹤年,做得很好。”乔老爷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转回头,背着手继续往前走。
刘氏也是听得进话的人,被丈夫一说,也就不插手他们的事了,只留两个小辈继续沉默相对。
等到了老夫人院里,老夫人领着众人脱了鞋走进烹茶的暖阁,亲自煮茶,众晚辈围着煮茶的矮几团团坐。
祁韵不想靠近二房那边,往下坐时偷偷拿脚把蒲团往另一边拨,哪知道拨得太过了,拨到了乔鹤年脚下。
乔鹤年也不给他踢过来,眼看着众人都落座了,他怕叫人看出端倪,也只能往下坐,打算就跪着半边蒲团算了。
谁知道往下坐时,腰上突然被人一带,祁韵还没反应过来,就贴着乔鹤年跪坐了下来。
祁韵:“……”
贴得太紧了,乔鹤年扣在他后腰上的那只手想收回来都没缝隙了。
而他好像也不打算收回来,就那么一直扣在祁韵后腰上。
大家都是松松散散分开坐的,就他俩贴在一块儿,实在太明显,老太太很快就发现,笑道:“新婚夫妻果然如胶似漆呢。你们这样要好,得早点让祖母抱上重孙哪。”
乔鹤年一本正经道:“现在还早。”
祁韵:“……”
他恶狠狠地把后腰上的手扯下来,挪动蒲团坐远了一些。
等喝完茶,时候也不早了,众人向老夫人请安告退,就各自回院。
乔柏年抓紧机会凑到乔鹤年跟前,道:“大堂兄,明日你要出门去铺子里么?我也想在宜州开几间铺子,可否去你那里看一看,学一学。”
乔鹤年:“明日我在家里。”
乔柏年马上说:“在家也好,我正有一些生意上的事想讨教。”
乔鹤年:“今日祖母催重孙了,我明日歇一天,是想同你堂嫂在一起,恐怕没空招待你了。”
乔柏年:“……”
祁韵:“……”
祁韵咬牙切齿,羞愤道:“你瞎说什么!”
他狠狠瞪了乔鹤年一眼,甩袖就走。
乔柏年还想说话,乔鹤年一摆手:“下次再说。”
话音未落,已经追着祁韵出去了。
第77章 甜点
祁韵气乎乎地往前冲, 身后除了小厮丫鬟细碎的脚步,还有男人追来的脚步声。
祁韵不想被他追上,不想看见他装出来的那副柔情蜜意的虚伪嘴脸, 就加快脚步。
可是他走快了,身后追的人也追得快了,紧紧咬着他不放。
祁韵从快走到小跑, 跑得气喘吁吁,两条腿都酸了。
身后的乔鹤年也奇怪,一言不发, 以他的脚力,按理早该追上了, 却像不敢真追上来,只不远不近地跟在祁韵背后。
祁韵跑了一会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余光看见身后的乔鹤年也跟着放缓了脚步。
他忽然福至心灵, 想明白了。
乔鹤年不会真追上来的。
这个高傲精明的男人,把自己的面子看得比天都大,怎可能追上来低声下气地道歉?
他跟着他,是不甘心与他和离。
可他不追上来道歉,是拉不下这个脸。
他现在不远不近地跟着,就是等着祁韵主动搭理他呢!
既要老婆, 又要面子, 真是天底下的便宜都被他占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