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似有恶疾(47)
祁韵道:“那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去罢。”
他的铺子后院可以住人,林星儿要做小管事,就可以接替朱婆婆住在铺子里看着库房,正好也解决了住处。
祁韵便让他收拾东西,自己先去楼下等。
下了楼,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郑子君才开口。
“少夫人真是精进不少。”
祁韵舒了一口气:“是夫子教得好。”
郑子君道:“少夫人现在有了铺子,手里也有了人,我没有更多东西可以教给您了。我会同少东家提,不再来給少夫人上课。”
祁韵微微一愣。
他嫁进来多久,郑夫子就给他上了多久的课。最开始虽然觉得夫子太严厉,可后来也慢慢理解了夫子的苦心,说实话,他心里是舍不得郑夫子走的。
可是,他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铺子,如果还让夫子上课、给自己帮忙,那郑夫子不就变成夫君安插在自己身边监视的人了么?
郑夫子久经世故,不愿夹在他们夫妻中间左右为难当恶人,自行提出离开,这是明智的做法。
祁韵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好罢。这几个月多亏了你,我会让夫君多给些课酬。”
郑子君朝他行礼:“多谢少夫人。”
两人又说了几句,她才告辞离去。祁韵看她走出客栈大堂,将自己留在这里,心中不由有些落寞,低声同背后的阿福说:“回去叫翠兰备些谢礼,送到郑夫子家中。”
阿福点点头:“是。”
不多时,林星儿拎着包袱下来,将完成的书稿留给了客栈掌柜,便跟着祁韵回到东城,正式在祁韵的铺子里落下脚。
安排好林星儿,祁韵回到府上时,已到了下午,赵婆婆告诉他,乔鹤年中午回来了一趟,来翠微苑见他不在,又走了,连午饭都没在家里吃。
祁韵心中啧啧称奇。
松年说的虽然离谱,但居然一一印证了 对夫君发脾气、冷待夫君,反而更加让夫君记挂他。
他想起昨夜松年的话。
“他中意你这一挂的美人,但又没有特别中意你这个人。这个时候,就要靠你的手段了。”
“我有什么手段?”祁韵那时还傻乎乎地问他。
“撩拨他,吊着他,欲擒故纵。”乔松年低声道,“我会教你。”
“不过,你要完完全全照我说的去做,不能擅自行动。”他盯着祁韵,“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碰你的身子。”
祁韵回想到这里,有点儿难为情。
昨日在房里……那样夫君算是碰了他的身子?可是只是用手玩弄,并没有圆房。
松年问起的时候,他羞于开口,就含糊地说还没圆过房,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影响松年的判断?
可是要他和小叔子说这些,也太难为情了。
祁韵心中忐忑,可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照着松年的安排继续做。
他将买回来的东西搁在次间的矮榻上,又把绣篮找出来搁在一边。绣篮里还放着上回买的丝线,只是祁韵并没有马上开始打络子,而是在屋里等到快用晚饭,才说要沐浴,让厨房晚些上饭菜,自个儿先去沐浴洗发。
等他披着湿漉漉的长发出来时,乔鹤年已坐在次间等着了。
一抬头看见祁韵穿着居家衣裳,擦着乌黑的长发走出来,他不禁微微一愣,多看了几眼。
“你怎么过来了?”祁韵走过来,往矮榻上一坐。
乔鹤年的目光仍跟着他,说:“今日事少,回来吃晚饭。”
祁韵没有作声,兀自绞干长发。
乔鹤年拿手拨弄了一下小方桌上的玉佩:“这是今日买的?”
祁韵“嗯”了一声,看也不看他。
“这是上次买的丝线。要打络子坠玉佩么?”乔鹤年把一旁的绣篮拿过来,一块儿放在方桌上。
他这是明知故问。
上回祁韵就是为了给他打络子,才买
的丝线,只是后来搁置了,到现在还没完工。
现在祁韵又买了玉佩回来,显然是要连着络子玉佩一块儿送给他。
他明明知道,但还要开口问,想要祁韵亲口说出来。
乔松年教过祁韵 这就表明他很在乎。
而越是他在乎的东西,越要吊着他。
祁韵就说:“今日闲逛看见了合眼缘的玉佩,就先买下来,等我得闲了,再打络子罢。”
乔鹤年微微挑眉:“近日不得闲?”
祁韵:“祖母六十大寿,我不得帮母亲的忙么?又有这边宅子里的事,外头还有铺子,我身子还没好全,稍稍走一走,就觉得乏了,只想歇息。”
乔鹤年道:“近来你确实辛苦了。”
祁韵微微一愣。
原本他是照着松年的吩咐,故意在夫君跟前耍小性子娇滴滴地叫苦,做戏给夫君看。可没想到,会在做戏时听到一句“辛苦了”。
原先他真正辛苦、委屈的时候,夫君对他不闻不问。现在他矫揉造作地假叫唤几句,夫君反而觉得他辛苦了。
果真印证了松年那句话 贤惠持家两年,比不上软语撒娇两句。
祁韵心中微微酸涩,一时没有作声。
乔鹤年反而觉得他是委屈了,连忙说:“我那儿新得了一株红珊瑚,送到你这儿来,摆在屋里,你看着能开心一些。”
一株红珊瑚可绝不便宜,他随随便便就拿来哄人了,祁韵心里感动他的大方,又怨他只会拿这些东西讨好自己,小声说:“这么金贵的东西,搁在我这儿,我还怕碰坏了呢。我也不要你送这送那,只要……”
他差点脱口而出“只要你对我好一点”,好在及时想起松年的叮嘱,连忙打住了。
可乔鹤年却追问:“只要如何?”
祁韵抿住嘴唇:“算了。”
乔鹤年这会儿却像有了莫大的兴趣,微微探出身子,撑在方桌上,温柔地看着他:“为何算了?你告诉我,我一定照做。”
祁韵心中动摇。
那些压抑已久的委屈这会儿一个劲儿地往外冒。他想要夫君每天都回家陪他吃晚饭,陪他聊天,他也想要夫君大事同他商量,不要一声不吭就出远门去了,把自己丢在家里,他想要夫君尊重他、爱护他,真正像对待妻子那样对待他。
这些要求并不过分。
要是说出来的话,夫君能做到吗?
夫君承诺的事情,好像还没有失信过。
祁韵张了张嘴:“我想……”
乔松年的声音蓦然在耳边响起。
“他很狡猾,从不轻易做出承诺。如果你傻傻地对他提出要求,他会拐弯抹角地糊弄过去。”
“他的真心从来不在嘴上。你只需看他做什么,无需听他说什么。”
第72章 大吵
这话像当头棒喝, 祁韵一下子清醒过来,打住了话头,转而道:“只要你在外头一切顺遂, 家中平安和睦,我就安心了。”
乔鹤年一愣。
祁韵已站起了身,吩咐下人:“上饭菜。”
他转身看向仍坐在榻上的乔鹤年:“夫君, 我们去用晚饭罢。”
乔鹤年看着他平静而疏离的神情,微微皱起了眉。
祁韵变了。
就是从前几日发高烧之后,他就变了。
不再对自己唯命是从、千依百顺, 也不再对自己吐露真心。
难道那夜自己没有回来看望他,真的伤了他的心?
先前祁韵傻乎乎的, 什么话都同他讲,把他捧着疼着,这下态度转变太快,他这心里真是很不舒服。
但是, 真要他费点儿心思来哄他,他又觉得麻烦。
他连父母、祖母,都没有好好哄过。
对一个乡下来的穷酸妻子,只要送些金银珠宝,就足够让他开心了。
先前乔鹤年就是这么哄祁韵的,欺负完就送些珍宝做补偿, 哪知道这回竟然不管用了。
可要他多花时间来哄, 他又不乐意。
祁韵又不是什么身份矜贵的高门贵子,只是个普普通通、仰仗着他吃饭的乡野村夫,没法给他带来一丁点儿人脉、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