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月令(63)
杨斯达和杜寻妍上年纪,喝不了,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年轻人眉飞色舞地聊天。
“我们当时上岛集训,我的天,环境太恶劣了,我对床那个人一直打呼噜,还很有节奏。”梁群没吃几口,倒是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醉着把藏在心底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说罢,他怕不够有说服力,拿出自己手机的录音:“你们听,这跟精忠报国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落枫最给面子,笑得差点背过气去,节奏和录音里的呼噜声逐渐趋近。
两位上了年纪的前辈受不了寒风,决定先回自己帐篷中休息。
梁群意犹未尽地收回手机,感慨道:“没想到真的要睡在山上,之前我们那档综艺,都是大家摆摆场面,随便演演的。”
第一次参加节目的游觉陇支着下巴,浅浅醉态让他狭长凤眸更显凌厉:“那你这次可以体会到真实了,节目组直接把我们撂山上,他们倒是住半山腰酒店去了。”
云酽刚才一直闷着头喝酒,此刻已然醉得不得不斜靠在游觉陇身上。
他眼珠亮晶晶的,在暖黄灯光映射下,像是冰壳初融散发着水汽的紫葡萄。晶莹剔透,惹得人心旌摇曳。
他也学游觉陇托着下巴,撒痴般懵懂地笑:“住在这里不好吗?以后怕是都没机会呢。”
说到“以后”的时候,宋见青发现他又在看自己。
只不过眼神不复白日清醒,那醉态让看起来迷离又多情,以后,以后,他殷红的唇下意识抿着。
梁群神经大条,完全没注意到他们暗送秋波,忽然问道:“云酽哥,你不打呼噜吧?”
浸泡在酒精里的大脑很迟钝,云酽先是小小地“嗯”了一声,是疑问。
“!”
喝得较少的游觉陇和白落枫两人刹那对上眼,都从彼此眼中读出同样的意思。
云酽还未摆摆手说自己不打呼噜,就被游觉陇亲昵地带到了怀里,轻柔地抚着后背。
他没感觉什么不对劲,被人以这种方式搂抱的感觉很好,于是他转眼忘掉自己本来是要说什么,软体动物般半躺在游觉陇腿上,双手环住他腰部,还欲求不满地用脸颊蹭了蹭。
游觉陇用手梳顺云酽柔顺的发,不无柔情地看向宋见青:“我们云酽睡着后很乖的。”
梁群还是没嗅出他们这桌人各怀什么鬼胎,愣愣地说:“哦......不打呼噜就好。”
白落枫也装醉,歪颈侧靠在一直没说话的文凌沧肩膀:“哎呀,真是羡慕,晚上谁和他睡一间,岂不是能避免很多照顾酒鬼的麻烦。”
“......”文凌沧闻言放下手中塑料杯,“没关系,我照顾你。”
就算被这样轮番点名,宋见青还是无动于衷,什么都没说。他本来在集体中话就不多,大家只当他是没心情。
吃饱后大家又不想休息,舍不得这样的美景。广袤天穹上镶嵌着一颗又一颗数不尽的碎星,无休无止地闪耀着,仿佛在守护这亘古不变的雪山。高原夜景失了琥珀色月牙,倒也别有韵味。
静悄悄的银河肆意铺满,震撼得人说不出来话。
宋见青没心思和白落枫他们一起到处跑着看,又时刻担心那两个小孩摔着,心中不安宁。
鱼子西有一架格外大的木质秋千,满是岁月痕迹,他坐在上面,晃晃悠悠。
他难得感到由内而外的放松,连手指都自然垂着,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思考。
正当他舒服到心脏都熨帖时,有一双再熟悉不过的手从他背后伸出,自然而又小心地抱住了他。
下一秒,炽热的温度就落在他的脖颈上,那是因为饮酒而毛细血管扩张造成的热。
像是经历过千锤百炼与烈焰灼烧,而那双柔软的唇又像被泼下的冰水,刹那惊得他心魂荡漾。
地壳龟裂奔涌而出的熔岩将他化为灰烬,冰又无情将他封住。
于无声处,他们的身影交织到不分彼此。
第47章 旅人赞歌
远处依旧传来其他人的玩闹声,宋见青骤然被这声音泼醒,他猛地紧紧扣住环在他腰腹上的那双手,企图迫使身后的人松开。
他绞着他的指骨,他又松松掐着他的皮肉,把这场原本惬意的拥抱,变成不堪落下风的博弈。
无奈这双手指死命扣着关节,无言中,透露出“有本事你就把我手指掰断”的坚持。
身后的草地冰冷,又不知有没有暗石。宋见青脑内思索着他使蛮劲可能带来的下场,总之是要面临摔伤的风险。
他不得已将手掌肌腱放松,最终认命地搭在云酽搂他的手背,感受着他因用力而起伏的根根骨节。
高原温度低,这人只穿着件抓绒外套,手指已被冻红皲裂,皮肤也糙得让人无法和他联想在一起。
见他放弃挣扎,云酽便追随本心得寸进尺,像条灵活的蛇似的用小臂环住他,把拥抱的亲密程度升级。
他呼吸间灼热气息喷洒,嗫嚅唇瓣也如翩跹的蝶,像是故意勾着人:“你别担心,他们都看出来了。”
肌肤相接的酥麻感像是短促电流,从他脊骨向上迸发。宋见青喉结上下滚动,嗓音哑得像沙砾摩擦耳膜,让人心颤:“你究竟想做什么?”
被质问的云酽不知是酒醉还是装傻,他遗憾于在同样的夏季,他们却身着冬衣而不能感受心动:“是你叫我抱住你的,刚才有辆车,你急刹车,我就撞到你背上了,你忘掉了吗?”
那是在苏州的夏季,他载着他从山塘街离开,车把手上挂着的绿豆冰随之晃动。
他们现在共同将力抵在秋千上,正如那杯满身水汽的绿豆冰,摇摇晃晃,不知归途,不知命运。
话至当年,云酽已不满足于此,他的指尖如同打火机飘摇的火舌,轻盈地在宋见青紧握的拳中寻到缝隙,又灵巧钻入。
他把自己的全部覆盖在宋见青身上。
他们的轮廓像是不规则的生物。
掌心湿热,盗汗,他紧张又近乎绝望地等待着宋见青剥开他,像扔掉张粘黏疼痛的膏药那样。
可是直到天幕上的星星眨了好几次,也没有发生。
他依旧倾身牢牢伏在他身上,皮肤温度升高,似乎浑身血液在酒精催发下沸腾。他听到宋见青那声几不可闻而又无可奈何的叹息,是对他轻慢侵犯的默许,他的期待被打碎了。
帐篷边传来声俏皮的口哨,宋见青偏头寻去,游觉陇朝他比了个耶。
随后他拖着已烂醉如泥的梁群步入他和云酽搭起的那顶帐篷中,末了还用那只揽着梁群小臂的手飞了个吻。
“......”
其实今晚他也喝了酒,只不过不多,不像云酽那样十年没见过酒般狂饮。
等他回过神来,身后那人气息趋稳,不再乱动,唯独双臂像迷恋珍宝那样用力搂住他。
宋见青想说的话尽数断在喉咙里,只能慢慢将云酽手松开,单手卡住他肩站好,再侧身将他打横抱起。
帐篷里也有盏小灯,他先从水壶中倒了杯热水,又费劲把醉鬼累赘外衣剥去,塞进睡袋中。
做完这一切,他已累得满头大汗,再顾不上什么冷不冷的。
刚才揽过他腿时,感觉轻飘飘的,双臂没怎么使力气人就已经在怀里,手掌捏住他肩膀时更是被凸起锁骨硌到。
这狭小又充斥着迷醉气息的空间,让宋见青蓦然把散到天边去的思绪都归拢,最终聚在眼前睡着的人身上。
自重逢来,他已经见醉倒的云酽两次,亲吻,拥抱,牵手,一次比一次更急切而直白。
还专挑敏感的皮肤下手,简直是在怕自己的安全感消散。
他不是感受不到云酽赤忱心意,可是如今这份爱还有多少真?
他一旦回想起过往,每次勃发的爱意、莫名的悸动、亲密的接触,都会不停闪烁,一幕一幕刺痛他。
可能今晚他喝的不是酒,是带有毒性的迷魂药,把他的心肝脾肺都折磨溃烂了。
我该怎么做?在万物俱静时,宋见青霎时感到悲凉,我该怎么做,才能让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他的指尖颤抖,抚上云酽醉态酡红的面颊,轻而缓慢,生怕把他给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