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月令(53)
靠在门上的宋见青嘴角无意识地翘了翘。
在第三分钟,周袖袖终于主动打开了房门,气势汹汹地问他:“你是没长手?自己开门进来不就得了?”
宋见青也不恼,脸上笑意更深:“我要做个有礼貌的哥哥。”
他把周袖袖推回了之前她正在读书的桌前,自己驾轻就熟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周袖袖听他这么说,翻了个白眼:“拜托,你是有什么病吗,上赶着给别人做便宜哥哥?”
在这栋房子里,最能给予宋见青一种“家人的温度”的人,居然是相识最短的周袖袖,虽然她常需要治疗并且精神状态不很稳定,但是他喜欢和她相处,几乎是享受着由亲近的家人带来的麻烦和埋怨,乐此不疲。
以前家中只有他和宋露林两人,宋露林对他忽冷忽热,亲子关系似有若无,让他感觉不到亲人之间的依赖。
而周袖袖恰恰相反,面对宋见青时她总是脾气不好,动辄生气,而宋见青却一点都不在意。
他从纸袋中拿出专门买来的羊角包,献宝似地递给她:“我听朋友说挺好吃的,尝尝。”
周袖袖瞟了一眼,眼底划过一抹喜色,却又转瞬即逝,故作不感兴趣:“哪个朋友?”
她抬眸坚定地看向宋见青,口中咄咄逼人:“是不是上次被我撞见那个?”
上次宋见青送她去医院时,恰好遇到和白泽出门游玩的云酽。
白泽在一旁接电话,他一时没注意时间,和云酽聊了许久。两个人都挺不好意思地局促着,直到周袖袖自己摇着轮椅从医院出来才打破这局面。
“什么撞见,用词不当吧,”宋见青拿出烘焙店送的一次性刀叉把面包切成小块,“那顶多叫看见。”
听他没有底气的狡辩,周袖袖眯起漂亮的眼睛,明显不信。
她趁宋见青不注意直接倾身去抓明显没有空掉的纸袋,而宋见青也反应过来,左手敏捷一挡,他们两人就这样打太极拳似的你来我往十几个回合。
最终还是宋见青哭笑不得,先行败下阵来:“好好好,我承认,是他说的。”
周袖袖满意地乘胜追击:“那袋子里的其他面包,不是给我的?”
她耍赖,捏着宋见青厚毛衣衣袖:“哥,是不是有更好的藏着呢?”
“这会儿我又是哥了?”宋见青一挑眉,“刚才谁不认?”
“你剩下的是不是都给他买的?”周袖袖避重就轻,专挑犀利的问。
半晌,宋见青不得不向她也坦诚说道:“是,是给他买的。”
周袖袖似是没料到他会这样直截了当的承认,结合他的眼神,几乎是变相和她承认自己是同性恋。她缺失血色的嘴唇半张,洁白的牙齿无措地上下闭合,结结巴巴说着:“你很喜欢他?”
她书桌正好在窗下,透过玻璃能够看到外面少见的蔚蓝长空,浮着几点扯碎了的棉点缀。连空气中的能见度都比往常高,花园中的湖泊映出金箔般粼粼光泽。
他对美景失神,更对云酽动心,想也不想便回答:“是,我很喜欢他。”
如此坚定的回答让周袖袖猝不及防,她本以为宋见青会含糊地随便说说,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她主要是没想到宋见青,会愿意和她真诚地讲这些话。
“那,他喜欢你么?”她眼中水光微泛,蓦然心中多出几分触动,“上次和他一起那个人,和他不是情侣?”
那个人指的是白泽,宋见青曾听云酽与他提起来过好几次,也知道和云酽一起在苏州旅游的人就是他。
听出她话中不自觉流露的担忧,宋见青失笑:“不是,他是单身。”
他和她开玩笑,晃了晃纸袋:“所以我才要追他,你差点把我追爱的筹码给毁掉了。”
他的尾音带着笑意,明显没有因为说了这些话而感到压力。周袖袖一瘪嘴:“能不能别太寒酸?”
聊了这么一会儿,她感到累了,推着宋见青的手臂示意他出去。
被驱赶的倒霉便宜哥哥站起身来,不劳烦她多动,自觉地往外走:“等开饭我再来接你。”
她头也没回,摆了摆手:“可得了吧,就两层楼,电梯又没坏。”
在确保宋见青脚步声渐远后,她才张开已被她紧攥出汗的手心,拿起手机,打开相册,目光阴沉地盯着照片上的两人。
赵祐辰曾带云酽来过这里,但是并没有上楼,她那时坐在窗前,正巧窥视到他们两人。
看上去那个叫云酽的人并不是自愿的,对赵祐辰亲密的动作也有所抵触。
但是她总有种十分强烈的念头,事情绝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个叫云酽的人怎么会认识赵祐辰这种混蛋?
宋见青知道他们认识吗?
刚才她很想把这件事告诉他,但是一看到他眼中一派渴望的眼神,就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的手指再三悬在删除键上。
“下午什么课啊?”
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的丁如琢伸了个懒腰,眼都没睁开。
寝室里除了他,只有云酽一个人在:“现当代文学和表演基础。”
一阵哀嚎从床上传来,丁如琢把被子蒙在脑袋上恨不得直接憋死过去:“又是表演基础,那个老师真的很恐怖啊!”
云酽正在整理上次现当代文学老师留的3000字作业,提醒他:“上次留的作业你写了么?”
上方寂静了五秒,丁如琢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声响跟打仗一样:“靠!什么作业啊?”
“《野草》中个体生存与超越意识之解读,”他贴心地将作业要求也读给丁如琢听,“3000字,这个老师说的累计缺三次作业就挂科,你还有两个半小时。”
丁如琢当场石化,眼睛瞪得溜圆,试图想让云酽笑一笑告诉自己他是在开玩笑。
可惜作业是真的,云酽合上电脑站起身来,问他:“我去食堂,你吃什么?我帮你带回来。”
“......排骨煲仔饭吧。”丁如琢神情恍惚地对着空白文档,仿若灵魂出窍。
“好。”
等到下午上课时,云酽还是蔫蔫的。掐点完成作业并交上的丁如琢精神奕奕,揽着他的肩:“宋见青呢,一天没见他了。”
如同被提起心事,云酽浑身一滞,面无表情地翻了翻书:“回家了吧。”
“哦对,他说了今天忙完学姐那个实验片的组要回家来着,那他怎么现在还不来?”丁如琢侧着脑袋回头看,在后面看到了戴着帽子睡大觉的游觉陇,却没找到宋见青。
“不知道。”云酽心里哪儿说不上来的不舒坦,情绪也低落。
丁如琢有心推波助澜,拿肩膀拱拱他:“你男朋友旷课,你替他答到么?”
这话惊得云酽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欲盖弥彰地翻开书勾画,眼神又忍不住向外面人来人往的走廊看去:“他不会旷课吧。”
心脏慌乱得像做贼,说罢他才想起来否认:“......没谈。”
瞧他欲语还休的模样,和已经红到不行的耳朵,丁如琢痛心疾首道:“还没?”
他这一嗓门吼得周围同学都看过来,云酽耳朵上的红不怀好意地飞速蔓延到脸颊,赶紧捂住他的嘴:“你快给我留点脸吧。”
丁如琢坚持不懈:“真没?”
高领毛衣上的毛毛都变成致敏物,让他感到浑身不舒畅。云酽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拧巴又不好意思地摇摇脑袋:“真没。”
得到肯定答案的丁如琢比他这个当事人还难受,长叹一口气:“你们两个进度也太慢了吧,开学第一天就能牵上手,结果到现在还没确定关系。”
他在旁边念念叨叨,云酽把脸埋在四溢油墨味道的书页里降温,把他的话尽数听去。心中柔软又摇摆,是啊,为什么他们还没确定关系?
上课铃响,严肃的老师走上讲台开始授课,云酽把游向外太空的心思收了回来。
“找位同学来分享一下自己的经历,发散思维,”老师抛出了个关于南北方差异的问题,“第三排左手边第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