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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250)

作者:饭山太瘦生 时间:2024-02-26 11:04 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美强惨 宫廷侯爵 古代幻想

  朝中传出消息,房家无人,而第五家阿岐回到了北方,陛下见到第五家阿岐后,十分怀念昔日的武家。许朝太祖曾说过:“吾之治天下,先宗室、再勋贵,再士族。”鹤仪第五氏等高门武家乃是与云平荀氏一同崛起的勋贵,本来比士族更受重视,然而乾佑之后,武家渐渐衰落——几十年的风气,在短短五六年中发生了变化,江表门阀重获荣名,陛下思及“武家三雅”,有意举办一场盛会,到郊外观猎、请朝臣作诗,最后,命众人切磋音乐之技。
  朝中传出的消息不是假的,陛下确实有举办几场比试的意思——竞猎、斗诗、斗乐。竞猎可以展示一个王朝的武力,庄宗未曾避居深宫之前,朝中每年都会举办秋狝。许朝困居南方,陛下性格温和,不喜欢游猎,然而他并非不怀念昔日的游猎与出行。朝中将有一场竞猎,荀靖之带人修好了运渎之后,便在西州城的校场上练习射箭。
  第五岐去西州城找荀靖之,下车之后遇见了城门郎隋平,他不认得隋平,但是隋平认得他。以往在长安时,隋平的父亲任太子中舍人,第五岐的外祖父魏国公去世时,隋平的父亲带着隋平去吊唁了魏国公,隋平在那时见过第五岐。
  魏国公去世,魏国公的女儿早已脱离尘缘,不能为父亲处理丧事,而第五岐姓第五,不是杨家人,因此,魏国公的丧事是由魏国公的弟弟主持的。叔外祖父主持事务,第五岐在长安守灵时,大多时候不必亲自接见客人、表演自己的哀伤。
  隋平和父亲进了灵堂,灵堂中的人发出一阵哭泣声,有一个穿了一身重孝的少年人为他们向火盆中添了纸钱。离开灵堂后,父亲对隋平说魏国公家后继无人了,隋平问父亲向火盆中添纸钱的人是谁,他觉得他虽然年轻,却很有气度。他父亲说:“那是魏国公的外孙,姓第五。太子殿下不会把杨家的东西给第五家。”
  杨家衰落,后来第五家没了人。隋平在听说第五家殉国时,还曾叹息过,他以为魏国公的外孙第五岐也一并没了,而高平郡王一直寻找第五岐,不过是一种执念罢了。不过,建业人最近都说第五家阿岐回来了。在西州城外,隋平看见第五岐,觉得这大概就是第五岐,试探着叫了一声:“第五公子?”
  隋平已步入中年,面色白皙,唇上蓄须。第五岐看向他,觉得眼生,颔首致礼后问:“大人是……?”
  “第五公子,您真的回来啦?!您大概不识得我,我是城门郎隋平,表字业简,在家中排行三十二,人叫我隋三十二。我见过您,啊……是在长安见的。我看着像您,好多年没见,一时也不敢确定。”
  城门郎又称城门校尉,第五岐道:“原来隋校尉。”他向隋平问好,和隋平互相行了叉手礼。
  隋平问:“第五公子来找郡王么,还是有事?”
  第五岐回答说:“没什么事,我来找郡王。”
  隋平道:“这可是不太赶巧了,郡王没在城里。不过一会儿也就回来了。我来处理公务,不必见郡王,但是我听说郡王出城了。西州城的马场太小,郡王出城跑马去了。我听说陛下想要去郊外游猎,我那里的年轻武人个个都想着出风头呢。”
  “原来郡王出城了,多谢隋校尉告知。校尉这是要离开?”
  “对、对,我是出来,公子是要进去。您等上一等,郡王也就回来了,这不是快散值了嘛。”隋平说着改了想法,道:“要不我带您进去吧,我也没什么事。唉……我们都是北人,我看见公子下车,觉得面目熟悉,那一瞬间真有眼热鼻酸之感。”
  第五岐向隋平道谢,隋平和随行的人打了声招呼,和第五岐一起进了西州城。西州城虽然叫“城”,占地却不算太大,其地大概有宫中的华林园一半那么大,拿寺庙来做比较,或许相当于三个瓦官寺。
  隋平进了西州城,看见了一个身姿雄伟的中年武将,叫他:“老茂、老茂。”
  被隋平称为“老茂”的人走过来,“嗨呀!”他叫了一声,对隋平说:“你怎么走了又回来了?”
  “我遇见了郡王的朋友,第五家阿岐。你和我说郡王不在这儿,那你替郡王招待一下客人吧。”
  “哎、哎。”老茂朝第五岐问礼。隋平对老茂说:“我把郡王的朋友交给你了,你别怠慢了客人。”
  老茂笑隋平说:“你又不是主人,管的事还挺多。我能怠慢客人嘛!”
  隋平和老茂说了两句话,朝第五岐点了一下头,这才走了。
  老茂对第五岐说:“郎君不必多礼,我也懒得来那一套虚礼。隋三十二叫我‘老茂’,我向你介绍自己:我的汉名乃是赵茂。我又叫阿质达显,我祖上是苏骨干人,太宗赐我祖父赵姓,我家自此就有了汉姓。我虽不是汉人,但是我这一族早早就搬到关内了,住在并州,我觉得自己也算是个汉人。可我不是完完全全的汉人,过得有些受气。我陪郡王练武,我不糊弄郡王,棍子打到了郡王,郡王不怪我,夸我有武艺!前一阵修运渎时,郡王看我肯出力,提拔了我,让我当了都尉。”
  第五岐说:“赵大人住在并州。”
  老茂说:“是!是!并州啊,好地方,我家住在并州西北边,骑驴走十天,能走到平城。哎呀,郎君啊,这多久没个从北方来的人了!我听说过你的名字,最近建业人总是提起你呢,我听说你是从北边来的,你是从哪里来的,可是长安吗?”
  第五岐说:“不,我不是从长安过来的。去年我去过平城,我是从并州回来的。”
  “啊……啊……”老茂看向第五岐,眼圈忽然红了,“你……并、并州……你是从并州过来的啊。这、这可远了吧。”老茂红着眼圈低了一下头,小声估算:“得有……两千里地吧,还是三千里呢。”
  三千里地,地分南北。黄河在北,长江在南——以往北人提起自家的国土,常说“山河”,而南人常说“江山”。
  第五岐说:“是有些远。”
  “这……这……”老茂似乎有些恐惧继续问下去,试探着问:“并州……咋样了呀?”
  “赵大人过一阵就会知道。”
  “你不方便说吗?是并州……不太好?不太好啊……”老茂叹了一口气。
  “不,并州尚算安好。是陛下自有安排。”
  “是吗,是吗?咱们是不是要回去了?!并州可是个重要的地方,一道吕梁山隔开黄河,顺着汾河的谷地,能直接从平城打到长安。唉……长安,安啥呀。”老茂说:“嗐,看我说的这是什么话!一些事我不该问,我先不问,不说那些。郎君是武家子弟,可喜欢弓箭吗?郡王不在,枯等无聊,我带你看看西州城的良弓,郡王能射箭,西州城的武库里有好弓。”
  第五岐说:“谢谢赵大人的好意,观看良弓是件美事,不过我不善射箭。”
  老茂说:“就看看嘛,咱们也不用拉弓。我带你看看去。”说完请第五岐和自己一起走,带他去了一处藏弓的武库。
  武库外的空地上堆着几块巨石,旁边有一只巨大的断头赑屃。巨石似乎是一块碑石,碎成了几大块,其上还残留着字迹,碑头雕刻着蟠龙纹路,龙的每个鳞片都有男子的半个手掌那么大。
  老茂解释说石块是清理运渎时挖出来的,有文臣拓印了碑文,看过之后说这是沈废帝给自己修的功德碑,根据碑上的断痕推测,这碑是被人为砸断的——大概是伪帝攻入建业后命人干的。
  第五岐一眼看过去,看到了碑上“恶德惟其”几个字,其上下的字模糊不清,难以识读。如果这块石碑未曾断开,那它一定是一座高大气派的功德碑。然而它不但断开了,它还没能像其他石碑一般久立于日光之下、沐浴在风雨之中——它只是长久地被淤泥覆盖着,躺在一处沟渠的底部。如果石碑不曾被人挖出,大概不会有人知道它存在过,那么大概也没人会特意提起废帝、伪帝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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