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159)
贺兰勉出招毫不留情,提刀劈向奉玄的左臂,奉玄在地上滚了一圈站了起来,挡住贺兰勉砍来的刀,刀剑接触时猛地转身,一脚踹向贺兰勉,直踹得贺兰勉踉跄着往前扑了几步,奉玄追着贺兰勉使出游心殷阳剑招,剑尖一挑,挑向贺兰勉的脖子。
贺兰勉转回身体矮身躲剑,没拿刀的手忽然向前一捞,想抱住奉玄的腰,奉玄转身让贺兰勉捞了个空,向前快跑几步,在一株枯树上踩了一脚,借力高高跃起,从高处向着贺兰勉压来一剑。贺兰勉抬刀阻挡,被奉玄压得单膝跪地,他立刻撒手扔了刀——奉玄的剑架在刀身上,拿刀的人撤了力,奉玄被迫向前扑倒。
围在一旁的士兵早就准备好了给贺兰勉递刀,贺兰勉拿到新刀,劈向奉玄。奉玄用右手抬剑挡刀,问:“你这是什么打法?!”
“我和你打,我没说要和你公平地打!”
奉玄就地翻滚再次站了起来,贺兰勉抬臂向着奉玄的脸割去,奉玄抬臂横剑,压住贺兰勉的手腕将他拿着刀的手压了下去,压住贺兰勉时奉玄已将横在手里的剑拿在手中,一旦压下贺兰勉的手,就以剑柄击向贺兰勉,剑柄打在了贺兰勉锁骨上,贺兰勉疼得向后退了几步,奉玄出腿,一脚狠狠踹在贺兰勉头上,踹得贺兰勉倒在了地上。
奉玄拿剑指着倒在地上的贺兰勉,问他:“还打吗?”
贺兰勉攥紧了刀,说:“打!”
贺兰勉高喝一声,“兄弟们,一起打!”
“你!”奉玄拿剑指着贺兰勉,用余光扫向围着他们的士兵,士兵听贺兰勉下令,持刀围了过来。
贺兰勉趁奉玄不注意,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了起来,拿着刀砍向奉玄。奉玄知道了……贺兰勉根本没想放他走!不能再和贺兰勉继续纠缠了,他得想办法抽身,他得尽快离开!
贺兰奢下落不明,奉玄知道贺兰勉心中一定不会好受,最初他想自己应该手下留情不要伤到贺兰勉,现在他不想留情了,他要走!士兵持刀围过来,奉玄一剑刺向贺兰勉,贺兰勉闪避,身后有士兵冲了过来,带起一阵风,奉玄转身挡刀,刻意剑锋利无比,一把劈断了砍来的粗铁刀,贺兰勉从背后偷袭奉玄,一刀劈伤了奉玄的右肩。
血涌了出来。
奉玄疼得额上直冒冷汗,拿剑的右手也再也拿不稳剑,他咬紧了牙换左手拿剑,在贺兰勉再次劈向自己时转身刺向贺兰勉,一剑刺中了贺兰勉的腹部。
奉玄的左手也能用剑,他灵活地抽出剑,挽了一个剑花挡住了贺兰勉的挣扎。贺兰勉捂住伤口,奉玄不敢去想自己的伤口,持剑挟持了贺兰勉。
奉玄不知道从自己背上滑过的到底是冷汗还是血。他对众人说:“放我走!”
贺兰勉说:“不许放!我和你耗着,我倒要看看,是你血多,还是我血多。”
奉玄冷着脸说:“你留自己一命,给贺兰奢收尸!放我走。”
路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人影。一个士兵看远处来了行人,劝贺兰勉说:“大人,放他走吧。您要找的不是他,我们陪您去山底下等您要找的人,不必为无关紧要的人耗费力气。”
贺兰勉说:“你怎么配教训我!凡是和第五岐有关的人,都该死!”
“大人,将军派我们帮您找弟弟,我们要帮您找弟弟,不是杀人。您需要出一口气,您要砍他一刀泄愤,砍也砍了,砍完也请您体谅我们。远处来人了,我们是在编的士兵,无故惹出人命,对我们不好。大人,不要为难属下。”
“你们怕惹事?杀了他、埋了他,就没人知道这件事了。你放他走,他改天就可能状告你们。”
贺兰勉的脾气硬得像一块石头。奉玄被贺兰勉气得手上用力,在他脖子上割出了血印,奉玄对围着自己的士兵说:“放我走,我绝不追究。我要找我师姐,你们要找第五岐,去堂庭山底下等他就好了,他说过他一月会来,至今还没来。我要不是急着去找我师姐,我一定在山上等他。”
贺兰勉问:“看来第五岐在你心里也不过如此,你为了你师姐愿意出卖他的行迹。你不等着第五岐,去找你师姐干什么?”
奉玄说:“贺兰勉,你听好了:我所在的道门被兵匪洗劫,我师叔师姑遇害,我师姐追兵匪去了。贺兰勉,你说我找我师姐干什么!你弟弟死了,我师姑师叔也死了,你为你弟弟发疯、你要报仇,可你不该挡我的路!!”
贺兰勉说:“你不早说……”
“我就算早说了,不砍我一刀,你会甘心吗?!你在迁怒我。”
贺兰勉沉默了片刻,说:“放他走。”他对奉玄说:“我去等第五岐。我去洛阳找过他,他叔父说他要去堂庭山找人。既然他对你说一月要来,今日已是二十八,一月将尽,算算日子,这几天他就要来了。”
奉玄松了剑。
远处路上行来的人看起来像是南下逃命的人。奉玄牵马,贺兰勉捂着自己的伤口,只冷冷看着他,不再动手。奉玄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他再也不看贺兰勉一眼,和逃命的人一起走进了昌明驿。
奉玄在昌明驿中找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郎中包扎了伤口,郎中要他好好修养,以免伤口崩裂。
奉玄没时间好好修养。他只打算在昌明驿休息一天,第二天打听到消息就去找佛子和师姐。
晚上他吹灭了蜡烛,躺在床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半夜时分,他似乎睡了过去。他又梦见自己在追逐一个影子,师叔和师姑脸色青白,好像死人……冲雪在叫,他看不见冲雪,只听见冲雪在叫,他往前跑、往前跑,要去找师姐和佛子,他看见师姐出现在了雪地里,一身黑衣服显得十分不祥,他看见佛子也在前面,他向前跑过去,叫:“第五岐”,他终于要赶上佛子了,他拍住佛子的肩。
佛子转过头,黑发之下,只有一个骷髅。
他看着自己拍过佛子肩膀的手,手上满是鲜血。
奉玄吓得从梦里醒了过来,他果然闻到了血腥味……肩上的伤口剧痛无比,疼得他浑身发软,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肩,手指变得湿淋淋的,他强撑着下床点亮了蜡烛,看到了血。
他的手上沾着血,血又沾在了蜡烛上。
奉玄一把扔了蜡烛,坐在床边捂住脸,他的脸上也沾了血。他颓然哭了起来,眼泪大滴大滴掉落,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洗干净他手上的血。
他手上的血到底是谁的血?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梦里佛子身上的血。奉玄捂着脸无声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师叔师姑死了!!
为什么?
他身上好疼,可是不像是伤口疼。是哪里在疼。他浑身都疼。奉玄攥紧了拳,一拳砸在床沿上,手指上传来的剧痛似乎冲淡了他浑身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痛。他紧紧抠着床沿,手上青筋暴起,他不明白、他不明白——他不明白这个世间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他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活人马上就会变成死人。
掉在地上的蜡烛燃烧了起来。
有人在敲门。
奉玄怀疑自己在做梦,周遭的一切都有一种不实在的感觉。是梦。是梦。他醒了之后,师姑师叔都还在山上等他,不、不,他醒了之后……他希望他醒了之后,发现自己还留在隆正十五年,他没有遇见所有后来他遇见的人,母亲和阿翁都活在世上,内傅母季康子会为他穿衣服,这世上没有出现过尸疫,一切只不过是一场病中的噩梦。
幻觉里的敲门声一直没有停止……
店小二不停地敲门,最后端着水盆撞门冲了进来——他在巡夜时看见了火光,想敲门提醒住在屋中的客人小心火烛,可是他敲不开屋门。火光越来越大,他打了水之后急匆匆跑回来,撞开了屋门,屋中果然着了火,隔着火光,他看见了血迹,吓得扔了盆就往外面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我操!!哥,出事了!!有人死了,都他娘的快醒醒,别睡啦!”
奉玄再醒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内傅母季康子,也没看见阿翁。他觉得自己只是睡了很短的一觉,短到似乎只是眨了眨眼……床顶的帐子上绣着梅花,绣得很粗糙。他闻到了药味,侧头看见了给他包扎过肩上伤口的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