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臣(310)
许莼原本尚且还惦记着怎么重新拟,但看谢翊脱了衣裳泡在池水中,早已将那些乱七八糟地都抛到脑后,立刻飞快地也脱了衣裳跳下池子去,溅起了半池子的水花。
谢翊无可奈何抱住他防止他跌倒,嗔他道:“都军机大臣了,行事还是没个稳重样子,猴急什么?”
许莼嘻嘻笑着扶着谢翊臂膊,已忍不住悄悄探手抚摸着那有力又光滑的肌肤,却又忽然想起来自己太专心想着那折子了,忘了问那谢骞如何了,不过九哥一字不提,也无焦急之色,想来应当也无大碍。
便问谢翊道:“顺安公如何了?九哥刚才去看过了吧?”
谢翊道:“嗯,没什么大事,御医看了,只是饿了罢了,让乳母喂了便安睡了。”
许莼看谢翊的神色却微微有些诧异:“九哥很生气?”
谢翊抬眼看他有些意外他的敏锐:“哪里看出来我生气?”
许莼道:“在宫里教养,怎会饿到?九哥只字不提缘由,方才明明还与我谈笑风生,说到这事脸色便冷淡了,九哥不是生气我,自然是生气那边了。”
谢翊道:“顺安公是我下旨入宫的,之前的乳母丫鬟也都一并入了宫,另外又在尚宫局挑了能干的尚宫,以及选了三个乳母轮流喂养。”
“然而今日原本的乳母告假出宫回家探亲,顺安公便不肯吃别的乳母的奶,也不肯睡觉,嚎啕大哭——这样的小事本来也不会闹到御前,然而芝兰殿的尚宫却大动干戈,一面派人请御医,一面惊动了内侍省,要求要报我。”
许莼一怔:“我也不懂这些,但那孩子还小,只认原来的乳母也难免吧?只是怎么您去了,他就肯吃了?”
谢翊淡道:“无非那一套争权夺利罢了,朕自幼在宫中,这些宫人之间互相倾轧排除异己的手段多得很。如今无非是要借朕这把刀来达到目的。”
许莼道:“九哥处置了人?”
谢翊道:“朕堂堂一天子,去给她们判对错?她们无非是看着朕看重这孩子,便生了别的什么想头。换了这批人,自然还有下一批人,朕难道夜夜都去替她们判案不成?”
许莼看着他道:“九哥,我有一事,本知道不当讲,论理这是宗室的事。但九哥待我恩义至深,我亦不敢在九哥跟前见外。”
谢翊道:“说说看吧。”
许莼道:“九哥自幼不得自由,过得并不开心。如今这孩子年幼失怙,在权利旋涡当中,身不由己,当然,得九哥教养,自然是他之幸事。只是九哥您管的是天下,哪有时间管这些抚养的小事。”
“宫人们再尽心,也难免为着这孩子生了争权夺利的心,不若在宗室中择一夫妻和谐可靠之家庭抚育,等他长大些,九哥再教养也不迟。”
谢翊看着他,目光锐利:“谁和你说了什么?”
许莼哪敢承认,只道:“我只是心疼九哥太忙了罢了。”
谢翊深深看他一眼:“放心,朕有安排,自会给他挑一户人家好生抚育。”
许莼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九哥深谋远虑。”
谢翊手原本握着许莼手腕,指腹慢慢抚摩着许莼腕内柔软肌肤:“我深谋远虑,也是为你计之深远。元鳞志向宏大,不喜权术诡诈,那也甚好。”
“唯天下至诚为能化,元鳞赤诚君子,所行之者一也,也有你自己的道。”
作者有话说:
注:“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资治通鉴·元帝纪》
“唯天下至诚为能化。”——《礼记?中庸》
第226章 事成
第二日是常朝, 小朝会很快,今日奏的事也多不大,很快便散了朝, 许莼去了军机处, 今日来得早, 内阁几位尚书和缄恪郡王、武英公都在,看到许莼来了倒也都叙了一回寒温。
他们也都听说了许莼在捉走私的事, 颇为关心地问是否需要帮忙,许莼笑道已请了都察院的大人帮忙了,雷鸣诧异道:“不是都说李梅崖和你势不两立?”
许莼嘿嘿尴尬笑了下:“误会, 误会罢了。”
武英公却问道:“昨儿的奏折都重新拟过批文了吗?”
许莼连忙将满满当当的折子拿出来给方子静, 方子静拿出来翻了翻, 看那几件军务的果然重新考虑过以后, 批得更仔细周详了些,点头道:“不错,你要知道地方军备不易, 不是人人都似你那津海卫那边如此富庶的。然后处处都是要兵要饷的,怎可能处处都给?别看这这折子上说起来都怎么窘迫,都是文过饰非, 须得全盘考虑。”
许莼尴尬笑了下:“知道了,谢谢武英公指教。”
雷鸣道:“别提了现在谁不想都往东边水师走, 都说带兵船富庶,边军确实苦, 亏贺兰将军能在那里守得住。”
许莼喃喃道:“咱们再多想点法子。”九哥的百万雄兵呢, 还得先从国富民强开始啊。户部那边的丁漕盐关等等, 还得盘一盘……通盘考虑才好。
方子静却独独拈了那本告病请辞的折子出来看, 看许莼批的是:“养兵千日, 用在今朝,临阵退缩,谈何赤心报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雷鸣等人都看过来:“武英公因何发笑?”
方子静道:“苏仲元那告病请辞的帖子,许莼批得阴阳怪气的哈哈哈。”
雷鸣拿了那张纸过来看了眼也笑:“批得好,老子一看也恼火。他苏巡检在那里吃香的喝辣的年年还倒卖肉桂花椒的时候,咋没说要回家奉养高堂?呵!”
许莼道:“原来雷大人也知道他装病?那怎么还同意他请辞?”
雷鸣道:“这事本也容易办,朝廷派重兵过去,那边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只能乖乖地听朝廷的谕令,该立哪个就立哪个。托你的福,咱们如今火炮炸弹多,自从各地火器营都起来后,你那混编营的战法也推广开来了,现在都知道官兵厉害,各地匪徒□□全都收敛了,真太平了不少。”
“因此他要跑就跑呗,他如今这么一跑,军功没他的份,今后朝廷也绝不会再起用他了,自己把前程作没了,我一直这个态度,不愿战不能战的武官,赶紧滚,少在那里占位置白吃俸禄。”
许莼欣然道:“雷大人痛快。”
雷鸣道:“关键是不知上意如何,桂州的事不好再拖下去了,看起来那土司撑不了多久了。”他看向武英公:“武英公怎么说?”
方子静慢悠悠将折子放回去:“看皇上意思罢。”
许莼却双目炯炯看着他:“我觉得武英公定然心中也有谋断的,不如教教下官。”
方子静看了他一眼,凉凉笑了下:“历代朝廷都是尊重现任土司的意见,现任土司俸东星既然请封了,朝廷准了又何妨?”
“若是真有问题,那也是那瓦氏守不住……当然,如今咱们海路开了,闽浙粤哪一处调派重兵过去,也不难,因此只看陛下意思了。”
工部尚书杜正卿却道:“此事要谨慎,那俸氏家族繁盛,未必愿意奉女土司,他们打起来,那就乱了,苦了百姓。”
方子静笑而不语。
雷鸣道:“都说了咱们派兵过去,打个屁啊,他们那些土兵,打得过朝廷吗?”
户部尚书罗恒睿道:“难道能一直派重兵在那边?哪里终究都是要委派土司的。”
许莼却忽然道:“我之前有听说,各地土司多为夷霸,纵恣不法,世代据地为王,蓄养农奴,霸占土地、矿藏等资源,又把守着驿路关口收取商税,多有陋俗,百姓也苦不堪言,何不改设职官,与各州县一般统治。藩王都撤了,土司为何不能撤?”
一时几位军机大臣全都转头看他,有的人又看了武英公,毕竟武英公可正是那“撤了藩的藩王”,却见方子静面不改色,笑吟吟道:“部族太多,民风彪悍,你不知道那边山多,隔一条村一条河,土语便已不同,朝廷治理起来太麻烦了。派遣流官不易,现成土司治理比较轻松。且那些地方土地贫瘠,交通不便,打下来了也难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