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夫郎赘婿到朝野重臣(188)
还没等想明白,王爷没回来,叶知州却是进来了。
“几位大老板好啊!”叶峥一身风流红衣,神采奕奕进来了。
三人早就听得叶知州容颜极盛,今日着一身玉冠红衣,更衬得面若桃花,色如春晓,当即都有些呆立当场。
叶峥也不客气,直接坐了王爷先前做过的上首,侍从立刻换了新茶,他持起喝一杯,那神态动作,彷佛如在自己家里一般。
“几位老板,先前本官事忙,没有顾得上几位的帖子,不会在心底偷偷埋怨本官吧?”
“岂敢岂敢。”
“我等便是有八个脑袋,也不敢埋怨大人啊。”
“大人公务繁忙,我等才是自觉不该去打扰。”
虽说方才埋怨了,但既然人不在场,那就是没有,咬死了也是没有,王爷人品敦厚,光风霁月,想来不会传那小话。
“没有就好。”叶峥也摆手,“几位老板别站着,坐下喝茶。”
短短功夫都灌下两壶茶去了,哪里还喝得下,再喝就吐了。
叶峥也不卖关子,直截进入主题:“不错,是忙,你们也知道王爷同我是北地来的,一路来到这雁云州,看了境内好山好水,那阳光雨露丰沛,果子沉甸甸挂满枝头,所到之处皆是繁花盛景,与北地风光大为不同啊。”
说到这个,张、束、郑三人可是不困了,纷纷露出自豪神情。
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雁云人,往常那不明真相的谣传,说雁云境内到处是毒虫猛兽、沼泽瘴气,什么遇之即死,沾之即病什么的,直把他们雁云描绘成了个人间炼狱般的地方,彷佛里头住的都是那头插鸡毛赤脚奔跑的野人似的。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雁云的气候有多么适宜作物生长,那林子里的野果有多甜多好吃,就说在北地人十分稀罕的甜味吧,听说北边人吃个饴糖就算过年了,笑死他们南边这里根本不稀罕,不说那甜甜果子的种类,也不说那满山都是的棕榈花提炼出来棕榈糖,就说那甘蔗,随手□□嚼在嘴里就是满口生津的甜,还有那枝头挂着圆圆的椰子,打开就是一包清甜汁水,南边这里,糖根本不算什么。
还有那海里的海鲜,河里的河鲜,田里的鳝鱼泥鳅。
说句难听的,在雁云州,不提那两个快要过到隔壁界的蟠龙和永年,只说宝丰大邑和涉林,那说是天选之地也不为过,百姓就算一年四季不种田不劳作,光摘树上的果子,摸河里海里的鱼就能过活填饱肚子。
这样的地方,全大启哪儿还找得出?也就他们雁云,独此一份!
见到三人脸上神情,叶峥心里暗笑,算是骚中痒处了。
“不过,”没等他们得意太久,叶峥话锋一转,马上说起不足,“不过王爷和我,在将雁云三县两郡都走了一圈后,却生出些疑惑。”
三人已经全然被叶峥的话吸引了:“敢问大人,是何疑惑?”
\"王爷和我疑惑的是,如此风水宝地的雁云,百姓的生活却过得如此困苦,并不优于大启其他地方呢?\"
“几位老板都是有本事有见识的人,可否为王爷和本官解答这个疑惑呢?”
“这——”
三人面面相觑。
“那些困苦的人,不过是懒惰或者愚笨罢了。”未几,张海潮缓缓说。
“譬如我的海货行,经常会有管事的下去收海货,那管事的收了回来便告诉我,那些海边生活的人我们收的时候,他们便打鱼,寻贝,摸珊瑚,若我们的人不去,便瘫在沙滩上晒太阳或屋里睡大头觉,可是懒不是?便是那珍珠砗磲离他们一尺之遥,也并不会主动寻了卖出去,可是愚笨不是?”
叶峥不说话,只微笑看着他,又看另外两位:“二位可有其他高见?”
张海潮既说了,束、郑二人自然也有话说:“大人,张老板说得不错,他们就是天生懒惰。”
“我这也有现成例子,比如我束家制糖坊,开出一文钱收十斤棕榈花,这样优厚的条件,若得全家齐上场,努努力一天捡他一千斤也是做得到的,但那些百姓从未这样做,只愿意卖个三五文钱糊口,多了便不愿了,可见是又懒又笨,丝毫不会积极向上。”
叶峥摇摇头,虽然知道利益既得者喜欢把别人穷困潦倒的原因归咎到底层百姓又懒又笨上,但亲耳听到他们这么说,还是觉得十分刺耳。
但他此行是有长远目标的,也就没有破口大骂资本家。
而是等他们说完后,自己一句句反驳回去。
叶峥的视线一一扫过三人身上:“原来三位老板是这样的想的,那就怨不得你们的生意只能做在雁云城,却无法做大做强出去,因为眼界就在这里了。”
若是其他人说这话,张海潮几人必不肯听的,但说这话的人是本地当官的一把手,他们虽不爱听,也只能乖乖听了。
张海潮忍住了心底不快:“那敢问大人,大人又是怎么想的呢?”
叶峥正等着他问呢,于是盯着张海潮,缓缓说:“张老板你方才说,你手底下的人去收海货的时候,百姓们愿意下海捕捞,你的人不去,他们便在家休息,此为懒,我并不敢苟同。据我所了解的,你们家收海货的人,乃为当地一霸,强令百姓若有渔货必须先贩卖与他,前些年还有因着有外地行商高价收一种海里的软骨鱼,当地渔民捕获了卖给他,便发狠将渔民和行商打得半身不遂来杀鸡儆猴,可有此事?”
“这——”
这事张海潮并不清楚,但他既然是本地海商头头,与其他家海商自有协议分配,那海里的东西早就他们内部安排得明明白白,怎可随意贩给什么来路不明的外地行商,若真有这样事发生,便是渔民不懂规矩,那行商也不懂规矩,不打他们以儆效尤,其他渔民行商争相效仿怎么办?他还怎么稳坐这个海商头头?
所以面对叶峥的问询,张海潮也没啥好辩驳的,因为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叶峥轻笑一声,继续道:“你和其他海商霸占了那片海域,不许渔民私下交易,那除了你们几家来收鱼获的时候,其余时间渔民便是有了收获也不敢卖给别人,不睡觉又做什么呢?这个懒字,又如何安得到渔民头上?”
“再说那个笨,还是这个道理,渔民捞上来珍珠珊瑚,优先是要卖给你的,但珍珠珊瑚到底体积好,容易藏匿,渔民没有藏匿起来卖给别人,你就觉得他们笨,可是如此?那么我还是要反驳你,一则,你之积威慎重,渔民早已怕了,不想惹事,二则,珍珠珊瑚十分贵重,渔民便是想要交易,一时里也很难找到买主,何况还容易惹麻烦上身,故此不这样做,明明是无奈之举,却被你说成是愚笨,渔民也太过冤枉,张老板,可是这个道理?”
不顾张海潮难看脸色,叶峥又笑着朝向束、郑二人:“瞧二位老板神色,是不是想说,你们并没有霸占山头,也没有强令村民不可和外人行商交易,可是?”
郑束二人对视一眼,还是点了头,想看看叶知州这又有何话说。
叶峥道:“就以束老板的制糖坊举例,你虽没有强令村民只能卖棕榈花给你家,但据我所知,你也没有公开制糖工艺,整个雁云州,棕榈糖这种东西,只有你家和你们商会下头另外两家的工坊会做,村民捡了花不卖给你们,卖给别人,别人也不收啊,此其一。”
“再者,你说村民不愿全家齐上阵,多捡点花卖,每日只愿卖少几个铜板,其余时间歇着,束老板是认为村民懒惰,不愿勤劳致富,但本官还是有不同看法,本官也听说过一件事,束老板的收花点,若一日内收到大量棕榈花,那负责收花的管事便会压低价格,原本村民卖十斤棕榈花可得一个铜板,管事会寻了借口说今日花多,十五斤花才给一个铜板,可有此事?”
束永富和郑同和无法辩驳,因为的确是这样,这主意还是郑同和给出的,村民争相都来卖花,说明这差事你不做有的是人做,何必给开一个铜板的价格,可劲儿往下压价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