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夫郎赘婿到朝野重臣(150)
“只是想偷东西?”侍卫冷笑一声,“只想偷东西你方才对王爷露出那么大敌意?我劝你乖乖招了,还能死得痛快点!”
“我为什么不能有敌意!”阿坤咬牙切齿,“就是为了接待他这个劳什子王爷,那些狗官一日刮我们三层皮,说要修什么王府,又说要建什么王台,我们都要死了,没有活路了,怎么不能有敌意,要不是他,要不是他,云朵也不会——”
说到这里,诺大条精壮汉子,眼中竟滚出热泪来。
这……看起来不似作伪。
稍微想一下前因后果。
叶峥沉默了。
雁云王也沉默了。
气氛一时有点凝滞,只有远处风吹过草木的沙沙声。
过了半晌,雁云王忽然叹口气:“塔沙,把他松开吧。”
塔沙道:“王爷不可信他,谁知道这小子嘴里的话是真是假,您此行如此隐秘,哪有这样巧合,请王爷把人交给属下,属下自有办法让他吐口,每个字交代得清清楚楚的!”
雁云王道:“听本王的,松开吧。”
阿坤似是不想听他们掰扯,控诉道:“你们不用惺惺作态,狗官哪里会在乎我们的死活,你们就把我杀了吧,反正云朵若死了我独自活着也是没趣!”
因觉得是自己的到来令百姓遭了灾,雁云王的态度倒是和缓了许多,好声气问他:“云朵又是何人,他家里也被搜刮了银子过不下去了吗?”
见阿坤不说话,叶峥再劝:“雁云郡王是这两日才来到雁云州,对雁云发生的一切事先并不知情,也没有授意底下官员去做,无论你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你若想解决问题就把事情都说出来,若一味撒气,岂不是误了你自己,让那些假借王爷之意行事的小人得了志?”
许是叶峥一番话打动了阿坤,他沉默几秒,就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此地官员托赖着雁云郡王要来借口,三番五次让百姓交钱,这还不够,还和当地巫婆神汉一流勾结,说要给河神进献什么童男童女,家中有钱的,就可用花点银子消灾,实在拿不出钱来,就把人家黄花大闺女拖走,洗漱打扮好了绑上花轿,要进献给河神当新娘,说如此可保风调雨顺。
阿坤和云朵本是一对恋人,两家说好了今年要成亲的,但神婆来村一趟,不知怎的就看上了清秀的云朵,说要把她进献给河神,原本这就是花点钱消灾的事,可之前两家已经交过给雁云王修宅邸的银子给官差,总共交了两回,把备着成亲的银子都交了,属于一贫如洗的状态,哪里还拿得出赎身银子,神婆见他们拿不出钱,一声令下,差役就把人捆了绑走关在宗祠里,预备着要给河神当新娘。
阿坤为救恋人几次跑去祠堂,被人捉住打了好几顿丢出来,这就是他身上新伤的来源,实在没办法了,看到雁云王他们身上衣着华贵,停在那里的高头大马也气派,想着车里应该是有值钱东西,于是铤而走险。
一辈子就干这么一回亏心事,就被人扭了送来主人家跟前,原本阿坤心里是充满了愧疚的,可当得知眼前的人就是罪魁祸首雁云郡王,阿坤立马新仇旧恨都涌上心头。
“你是王爷,为什么不在京城待着,要跑来害我们这些老百姓!”
叶峥知道他心里苦才会说话偏激,可是事情还要掰扯清楚:“阿坤兄弟,你仔细想想,害人的不是你们当地的官员吗,再者还有宗族乡绅,不然巫婆神汉,怎么排都排不到王爷头上啊。”
“不过你放心,既然王爷来了,这事自然给你个公道。”
云清急道:“不要废话了,你说的那个什么河神新娘的祭祀在哪里,赶紧带我们过去兴许还有挽回,再池一刻人要是投到湖里,那就真没救了。”
雁云郡王也急:“不错,你赶紧带我们过去,本王刚才还在说大白天的地里怎么没人劳作,原来都是搞那劳什子祭祀河神去了,真是愚民,不知所谓!”
不坐车了,直接骑马,侍从还是不放心阿坤,把他捆着丢在马背上,自己骑着马说:“你来指方向,到了地方若问过属实就给你解开,你自己胡乱挣扎掉下马去,不仅丢了性命,还耽误你的事。”
说完一夹马腹说:“驾!”
那阿坤被伏在马背上,被马鞍硌得胸前生疼,脑袋往下充血,哪儿哪儿都不利索,但他生怕掉下马去耽误时间,强自忍耐下来,给指着方向。
雁云郡王骑一匹。
叶峥不会骑马,但云清会啊,他以一个极为潇洒姿态上了马,朝下伸手:“阿峥,来。”
叶峥把手递过去,云清用巧劲一拉,叶峥就坐到了他跟前,被云清两条修长有力的手环住,清悦嗓音在他耳边说了一声:“别怕。”
就策马奔腾起来。
叶峥的心,也像周遭的景色般砰砰起伏不定,被自家夫郎蛊的,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还能发现爱人没有展现过的姿态,真是令人心如鹿撞。
……
黄水河边正在举行一场热闹的河神祭典。
河边搭了个高高的竹台,一个头发乱蓬蓬图了红脸蛋子的神婆在上头抽风似的扭来扭去,嘴里装神弄鬼地发出叽里咕噜的声响。
台下围了一圈村民,灰头土脸,但都用虔诚又希冀的目光盯着台上神婆。
神婆扭一会儿说跪,村民就和按了开关似的跪下去。
神婆说拜,村民又不折不扣地脑袋磕下去,台子边还有几张座椅,上头坐了几个神情倨傲的老人,他们不用跪拜,身上衣着也光鲜,显而易见是地位比较高的族老们。
又跪又拜了一会。
从村里由几个青壮汉子一路吹吹打打抬出一顶花轿,往黄水河这里来。
花轿后跟着一对哭哑了嗓子的老夫妇,妇人边哭边求:“不要把我女儿嫁给河神,不要把我女儿嫁给河神啊!”
这动静一直闹到竹台边,神婆瞧一眼就皱起眉,那声音抖得和蚯蚓似的歪七扭八不在调上,内容倒是清楚:“不许喧哗,嚷嚷得河神心情不好了全村人都要跟着倒霉,山洪暴发,地里颗粒无收!”
那坐着的族老里其中一个立刻板着脸站起来呵道:“把他们给我拖走,大喜日子像什么话嘛!”
夫妇噗通一声朝台子跪了:“族老,你放过云朵吧,把我拿去祭河神,我是她娘,我替她!”
神婆立刻一声嗤笑,翻着白眼:“邬婆子,河神要的是那年轻女娘当新娘子,你想嫁给河神,还得看河神收不收呢。”
邬老汉也朝神婆下跪道:“请再宽限我们几天吧,银子在筹了,在筹了。”
先前呵人那族老指着邬老汉:“老邬,这可不是你一家的事,你不管好你家婆娘,还有脸让我们宽限?”
邬老汉是个笨嘴拙舌的,只会恳求:“再宽限几天吧,再宽限几天吧。”
那娇子里也传出细细哭声,听不真切,应是堵了嘴的。
神婆两片嘴皮一翻:“我等得,河神也等不得,吉时已到,送新娘入黄水河!”
神婆一声令下,唢吶声起,花轿抬起来,直直冲着那黄水河就去了。
“云朵!女儿啊——”
“不要把我女儿沉塘啊,求求你们了她才十六岁啊——女儿,我的命根子啊——”
邬老汉夫妇爬起来就去追,
“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沉塘,嫁给河神那是你女儿的福气,河神保佑来年风调雨顺,你们不也沾光吗?都是一个村里的,你们老两口怎么这么自私,是不是见不得村里人好啊?”
邬老汉夫妇哪里有那神婆牙尖嘴利,被怼得哑口无言。
他们只是心疼女儿不想她死啊,哪有大活人丢到河里还能活的,他们真的自私吗?
“说的这么无私你怎么不自己嫁给河神啊?”
就在这时候,三匹骏马疾驰而来,倏然而至。
其中一匹挡住花轿去路,马上的阿坤颠簸一路全靠毅力支撑,如今和心爱的人就隔一扇轿门,终是撑不住滑下来,那手还被束着,手脚并用往前爬:“云朵,云朵你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