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夫郎赘婿到朝野重臣(187)
郑同和:“我也知道,咱这么多东西送进来,不就是想求王爷句准话吗?自古官是官商是商,官衙那位倒好,捞过界了,再说就算真等着想捞钱,那也该巧立名目遮掩下,哪有这样不按理出牌的,前阵子那棕榈皂你们见过没有,我是见过的,比那澡豆和胰子好用一千倍,这样的东西就这样发给底下泥腿子用了?有人说这位知州老爷是关心民生,可我咋这么不相信呢?世界上还有这样把好东西一分不花发给老百姓用的官?所以我回去琢磨了几天几夜,你们猜我琢磨出什么来了?”
束永富:“什么?”
郑同和哼了一声:“我寻思着,他这样做必有所图,无非就是瞧着我等孝敬王爷,把他晾了起来,是成心让我们知道厉害呢?无非是想说,他有那制作棕榈皂的方子,大家用了都说好,是奇货可居,等着我们拿出东西来打动呢。”
郑同和:“可是你们说说,他刚来的时候,我们几个也不是没有烧过灶,拜过码头的,他给我们送去的东西帖子一次次原封不动又给退回来算怎么回事呢?就算嫌少,也该给个提醒,不该做得这样绝,就连王爷也没有这样对待我等,莫非他比王爷还厉害了?”
“现在我算是知道了,人家是手里有方心里不慌,有恃无恐着呢。”
“先是不让民夫去我们的工坊里劳作,又搞出修什么劳什子路,又给民夫发这个,发那个——我倒是好笑呢,就算这些苦哈哈泥腿子种了土豆吃饱肚子,难道还能压榨出几两油水来不成?”
张海潮轻咳一声。
郑同和马上压低音量,但还是忍不住要说:“凡此种种,只有两个可能,一则他是清官,割肉喂鹰贴给苦哈哈泥腿子的那种,写在书话本子上的那种——可是你们信吗?反正我是不信的,二则就是我说的那种,他仗着有王爷撑腰,仗着手头有奇技淫巧,就等着把我等搜刮干净呢!”
张海潮和束永富也不信,在他们心里,官和民的界限,那是泾渭分明的,古来自有作品写过爱民如子的官员,可放现实里谁见过?
爱民如子?
如果真有的话,可能是老子打儿子,打死不论的那个子吧。
但这里到底是王爷府上,就算要说,那话也不好说得如此□□裸。
张海潮正打算让他嘴上把门,就听外头喊:“雁云郡王到——”
三人忙收敛神色,恭敬垂首。
雁云郡王走进花厅,三位商行主跪地:“草民张海潮/束永富/郑同和,拜见王爷!”
水恒为人宽厚,神情敦和,笑着摆摆手:“几位不用多礼,请起吧。”
又吩咐下人:“给几位大老板上好茶。”
“几位在雁云做的好生意,自是不缺好茶喝,也尝尝本王从北地带来的茶。”
张海潮几人等到现在,已是喝了一肚子水了,但王爷的面子不能不给,只好又举起杯子开始喝。
喝得一肚子水饱,在束永富和郑同和不断的眼神示意下,张海潮放下杯子站起来:“王爷,草民们此次求见王爷,乃是有事相求——”
水恒这才抬头看他一眼,又摆手:“坐下坐下,坐下说。”
张海潮只好放了半个屁股在凳子上,一开口又是:“王爷——”
水恒微笑瞧着他:“嗯?有什么话,张老板尽管说就是。”
张海潮想说的是,雁云那位叶知州又是修各村通往县城的道路,又是给村民发什么棕榈皂和土豆粉,听说这叶知州在城郊弄了一处叫研究基地的东西,里头招了不少做工的,又是收那棕榈果,又是收那市面上各样水果和各种鲜花,研制了不少好东西。
他们自然是遣人打探了,但那打探的人最多混进大门内,混到厨房,或者混入捣碎棕榈果的粗浅活计,再往里就不让进了,各院子之间也有人阻拦,无事不许乱窜,倘或多走多问几句,立马有人警惕:“你是做工的,只管老老实实做工就成,打听这些干什么?”
再多问几句,就拉到管事那里,也不打也不骂,一天工资发给你,名字勾去,工作服上交,让你明日不用来了。
三家派去的几个人都遭遇了这种情况,末了还是什么都没有打听出来,只知道里头虽然规矩严格,但伙食待遇都不错,还有给工人配备的洗澡间,每日吃得好,穿得好,管事也不随意打骂,下了工洗得干干净净回去,多干几日,整个人精神面貌都不同了。
但描述得再好,这些自家有工坊的老买卖人一听,也知道不过就是条件好一点的工坊罢了。
这叶知州又是招人又是弄工坊,又是生产东西,又是修路,很明显接下来是和商业有关的,却把他们这三个本地最大的商贾头子给完全搁置在一边,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是他们给的不够多?
还是想要全弄上自己的人?
如果是前者,自是有的谈,但若是后者,不是他们吹,在雁云州地界,他们三家和下头各宗族势力的可是同气连枝的,若想撇开他们就把事情办了,就算是知州大人,恐怕也不能轻易办到,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不过当着雁云郡王面,自然不好这样问,话还是得缓缓说的,于是张海潮开口,也不绕弯子了:“草民们此次前来,一是为了给王爷请安,祝王爷安好,再有,其实小的们也想讨王爷个章程,请王爷示下,小的们可是有哪里得罪了那位知州大人,若能得一明示,小的们便是死了到得底下,也不算做了那冤屈鬼。”
一开口就是满腹委屈。
此言一出,水恒略挑了挑眉:“这,此话所从何来,你们怎么会这么想?”
张海潮话既已出,又瞧着雁云郡王脸善,那话就顺着说了下去:“譬如王爷您,天潢贵胄,如此尊贵,也愿意接了帖子垂怜我等升斗小民,但小人们给知州递拜帖,却是原封不动退回来了,若非厌恶小的们,又岂会这样,小的们便是现在也没想明白,究竟是哪里得罪了知州大人呢?”
郑同和也随声附和:“从前就听说王爷虽威仪赫赫但最是爱民如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那叶知州的架子,竟比王爷还要大呢!”
“老郑!”
“慎言!”
“定是我等哪里做的不好,叶知州才对我等小惩大诫的。”
水恒端起水杯喝一口,掩去嘴角笑意。
竟被叶弟猜个正着,这些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同自己告软状来的。
其实以水恒想法,这些人不理便不理了,但叶弟说,这些人在本地势力盘根错节,又自有商贸渠道,上至贩卖货物去外地,下至去哪一户人家收东西,要知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与其费力巴拉自己去建一套流通网络,还得面对这些人的明枪暗箭,不如藉助这现成的。
此其一。
其二,自己和郡王一是朝廷命官,二是一地藩王,大张旗鼓行商贸之事,也惹人诟病,叶峥自己倒是无所谓,最要紧的是,于水恒名声上不好听。
之前叶峥是事忙,顾不上应付这些人,年内空了些,这场接见也是必要的,先前在北地,把南人说得何等蛮荒固执,南人为了维护家族,维护祖宗礼法,那是可以全村出动,命都可以不要的,任你再大官员到了南边,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踞着,此话虽有一定偏见,却也有些属实。
所以南地当官,一向是和当地宗族乡绅交好。
叶峥既不想费力去动这治理根基,自然也得有此一面,先前不见是威,如今见了是恩,恩威并施之下,想必有什么说法也更容易被接受些。
“原是这样?”水恒点点头,“本王明白了。”
“不过本王与商贾之事一窍不通,正好叶弟在本王府上做客,本王就做个中人,叫了他来你们见见,若有误会,还是当面解决的好。”
说完拍掌,对侍从说:“去请一下叶知州。”
又对三位说:“几位略等一等,本王去更衣。”
三人自然恭敬说好。
人一走,三人对视,眼里有着心虚,他们是来王爷说这叶知州坏话的,没成想叶知州就在王爷府上,王爷待他言谈间又些许亲厚,直接叫了叶知州为叶弟,那么他们这告状行为,可还要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