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夫郎赘婿到朝野重臣(154)
一瞧见这样的笑容,安儿和然儿就喜欢上了这里,不由自主也是笑。
他俩都是肌肤无暇,粉雕玉琢的长相,乌黑头发束成小髻带着玉冠,穿的是京城最流行的锦衣样式,安儿笑起来一边一个小梨涡,大眼弧桃花眼梢,甜死个人,然儿则眼瞳狭长,笑起来带着丝慵懒,他俩各色都像了该像的,只有这笑起来神态,安儿似云清天然,然儿似叶峥,略带慵懒腹黑,数遍全身上下,也就仅有这点像了对方,还只有仔细观察的人才能发现。
云清天天和他们相处,自然是发现了的,然儿一笑,他就也想笑,因为也就只有这点像极了阿峥了,其余都像自己,安儿亦然,如何就长得如此凑巧呢。
安儿然儿掀起车帘那一小下,就被街上行人捕捉到了。
揉着眼盯着那走过的马车仔细瞧,身边人问他看什么呢这么目不转睛。
回:“我好像……瞧见那天上的仙童了。”
旁人笑话他:“你别不是这个岁数没成亲,想儿子想疯了吧。”
那人回:“放你娘的屁——不骗你,真有仙童,两个,就在那前头过去的马车里,你见过那上好白玉瓷吗?仙童的皮肤比那白玉还要白,头发比乌木还黑,就像那画上画的小仙童呢!哎,你说雁云郡王是不是带了孩子啊?”
旁人嫌他啰嗦,敷衍道:“带孩子有啥奇怪的,雁云郡王岁数比你还大吧,对了,王府的孩子,自然是金尊玉贵的,哪像你我,黑得和块木炭似的——哎快别说孩子了,你瞧那队伍尾巴上,铁链拴着的,可是那马县令不是?”
“还马县令呢,王爷说了,这是马贼人,不过我瞧瞧——好像真是啊!这也太狼狈了,还有跟着后头那几个,是黄水村的族老族长不是?”
“肯定是,这就是那几个编瞎话害人的。”
“害了那么多娃儿啊,怎么狠得下心来的,歹毒啊,太歹毒了,不成我得砸个臭鸡蛋去去晦气。”
“我这也有烂菜叶呢,砸他们!”
怎能不狼狈呢,雁云郡王对他们可是一点没有留情啊,毒日头底下就牵着他们这串人招摇过市,后头还有起码侍卫看着,累了饿了走不动了?
侍卫们听闻这几块料的恶形,对他们可是摆不出一点好脸色。
躺地上摆烂?
蘸了浓盐水的皮鞭子抽下去,你就说你走不走吧,不走当场抽死。
吃饭喝水?
那馊了的馒头落灰的水,你就说吃不吃喝不喝吧,不吃不喝饿死渴死随便。
吃多喝多了要拉要撒?
咋那么多事呢,每日定时两回拉撒,到点不拉过了这个点可是没机会了,要么少吃喝,要么有了意思拉身上,反正臭不着别人,互相祸害去吧。
别说无情,没把他们就地打杀或者丢那黄水河里去就够仁慈了,这多活的几天都是赚的,恶人自有恶人磨,不然天底下岂不是没有公道了?
就这么慢吞吞游街示众了二十几天,这几人命也是大,除了身上一团乌七八糟,倒还都活得好好的,要不怎么说祸害遗千年呢,这都不肯死,反而是那良的善的,命没他们长。
再拖了时间转悠来转悠去,雁云州州府还是到了,就在眼前。
大家再怎么精力旺盛,在路上盘桓了几个月,到底还是疲劳的,此刻见到了都是精神一振。
原雁云州知州万良弼带着同知和几个差役站在城门边迎接,不敢摆开太大架势,这几天关于这位王爷的传闻可是听了不少,虚虚实实也不真切,但至少有一条消息是准的,王爷不喜欢铺张浪费。
凡弄了大阵仗去迎接的,都被寻了各种理由挑错吃了排头,万良弼能官拜知州,除雁云州是个狗不理外,到底也有点做人的学问在里头,故而没弄太大阵仗,只寻了几个人清清静静来,恭敬站着,既表示对王爷入驻的欢迎,也显示了自己的品格,不是那等逢迎拍马的。
雁云郡王对没有洒道迎接沿街欢庆的事,果然没说什么,还纡尊降贵说了句:“不扰民,挺好。”
万良弼就知道自己这是做对了,心底露出喜色。
雁云郡王府早就修缮好了,因想着郡王来自京城,那宅子也是按照京城流行样式修的,不是当地多见竹木建筑,而是用了青砖大瓦,修了高高门头和围墙,里头也有前院,中进,后院,抱厦耳房一应俱全,花园里有假山,有流水,还有游廊和月亮门,走进这王府大宅,就彷佛一脚踏回到京城了似的。
雁云郡王果然喜欢,走了一圈,和叶峥积极交流过这宅邸格局,又破天荒夸了一句。
万良弼袖手做谦虚状。
眼神却悄悄飘到了王爷身边跟的俊美年轻人身上,通过王爷与此人对话,万良弼已经知道他就是叶峥,是即将接替自己任雁云州州府的人,万良弼在京中自有消息门路,得知这是去年那一届的榜眼,先是入了翰林当清贵学士,今年不知怎的调出了翰林,不远万里来此做了知州。
万良弼是实实在在做了几年雁云州知州的人,心思又与其他人不同,遥想当年,他万良弼也是堂堂二甲十七名的进士,虽没入得翰林,也调任在户部做了一小官,名头上听起来的确不如翰林好听,但户部官员好得实惠他自己是知道的,在户部混了三年,一度差点做到户部仓库主事,因与另一个竞争者发生矛盾,他家中又有点关系,便把万良弼从户部排挤了出来,落到吏部。
吏部又做三年,不仅没在吏部高升,反而被调来雁云州当了同知,熬了六年熬死了一任知州,朝廷没有及时派人过来,他便升了知州,这些年种种磨砺,早就将万良弼想要干一番大事业的赤诚心磨灭,成了官场上的老油子,不做不错,多做多错的那种。
一旦把道德和责任放下,万良弼才实实在在察觉出好来,山高皇帝远,上头没人压着,下头有人捧着,日子多舒坦啊,气候也舒坦,雁云州下雪日子少,气候温暖湿润,他在京里大雪天办事作出的腰腿毛病很少发作了,那吸多了碳气老是咳嗽的咳疾也好了,呼吸空气都是新鲜的,那菜蔬瓜果不像京中运送困难,都是现摘现买,吃到嘴的都是最时令的果蔬。
譬如一种叫芒果的食物,他在京中的时候连听都没听过,还有一种叫山竹,也是没听过,荔枝是听过的,但荔枝都是快马加鞭供给圣上和内廷得宠娘娘的,哪里有他这样小官的份,拿银子也没地方买去。
可是在这里,那齁甜脸大的芒果,酸甜开胃拳头大的山竹,还有那最新鲜可口时候的荔枝,他那是想啥时候吃就啥时候吃,爱吃多少吃多少,要不是怕吃多了上火流鼻血,万良弼可以一天三顿就吃他们,为的什么,就为的宫里圣上娘娘都没这么放开肚皮痛快吃过一回,他比圣上娘娘还要舒坦。
所以在雁云州做知州这些年里,万良弼是满足且快乐的,并不以为苦。
但即便如此,收到那京中快马加鞭送来的调任令,万良弼的心还是一下子活泛了起来,那感觉说不出的复杂。
彷佛那沉寂已久主动打压下去的心思,又噌一下变成小火苗,复苏了过来。
那念头又变成了,啊,十年了,还以为要在此终老,我万良弼又能回京了?
又人问回不回?
那答案自然还是回,芒果山竹荔枝吃了这些年也是腻,空气湿润对腿是友好了,但回京多穿几件棉衣也是一样效果,最重要的,琼天府这个大启政治经济中心,在官员们心里永远就是那圣地啊,哪个做官的不奔着往京城回流,当京官去呢?
所以看到叶峥,万良弼的心情是高兴中带点难免的失落,高兴是等了半年人总算是到了,他一颗心也落地了,失落是正常心思,这雁云州当官其实不苦不累,自己走了,这无人知晓的好位置就落别人头上了。
不过呢,看看雁云郡王,万良弼又不失落了,他当知州的时候,上头可没个王爷坐镇,他自己是一把手想怎么来怎么来,现在这俊美年轻人当了知州,知州再怎么也压不过王爷去,以后恐怕就没他当初那么逍遥自在喽。
这时,似是发现万良弼在关注自己,叶峥也转了视线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