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他又想渣本座(69)
那人擦完他的手,又将他的袖子撩起来,在看到手臂上的伤时,沉声说道:“受苦了。”
萧衍觉得荒唐又可笑,手腕被铁链束缚住,他挣动不了,也不能轻举妄动。
“晏顷迟不该将你放在义庄里的,他根本不懂得怎么照顾你,义庄葬着那么多死尸,都是浊气,你睡在下面这么久,就算是醒来,身体也会大不如从前,”男人说着,弯下身去,重新拧湿手巾,擦去了萧衍额上的汗,“当年我就想把你悄悄带走,可我担心触动阵法,你就再也回不来了,才忍到现在。”
萧衍听着话,没出声。手巾轻轻按压在他的面颊上,随后又被拿开,他能感觉到肌肤被水浸湿后,散去热带来的凉意。
“阿衍,晏顷迟他配不上你,”男人在铜铃撞击声里,说道,“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蛊毒,过去的一切都该做个了结了,如果你想要杀了晏顷迟,我也会帮你的。”
他说罢,用手拂开了落在萧衍鼻端的一缕发丝,萧衍的脸被水擦过后,更显白净,只是精神难振,里里外外都透着病气。
萧衍在等他继续说,结果等了许久,那人都没了下文,也没了动静。
静默中,额上忽然有热息贴近,将碰未碰。
感受到这微妙的气息,萧衍险些没忍住用锁链勒死他,可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忍不住动手,只会节外生枝。
胸口倏然起伏剧烈,他努力摒着气,眼睫颤了又颤,只是收起了自己的腿,铜铃磕响的声音登时浮荡在寂静的屋子里。
男人陡然被惊醒,呼吸忽地变重,他低头,在昏暗的烛火里,瞧了萧衍半晌:“你醒了?”
萧衍没答话,身上的药香融在空气中,像是渗进了男人的呼吸里,他默了会儿,竭力在让自己冷静下来,最终只是用额头抵在了萧衍的额头上,停留了一瞬。
额上滚烫的气息稍纵即逝,萧衍完全无法目视,对方压抑的呼吸声始终在他周围,像是在克制着情绪。
“日后还久,”男人缓声说道,“我们不急于一时。”随后便倏然起身,抹了把自己的脸。
软垫稍稍朝上一弹,撞醒了萧衍,他登时如蒙大赦,也跟着松了口气,只是手里还紧攥着锁链,因方才太用劲,再放下时,五指酸软无力。
男人没再多说,弯腰端起铜盆,出去了。
萧衍收敛着呼吸,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离去,想要抽动手腕,却又被铁锁桎梏住了动作。
眼前光影朦朦胧胧,绯色笼罩着他全部的视线,像是在眼前隔了一道屏风,映出一幕幕画面,依稀过往。
上一世,萧衍遇见过太多的人,面对过诸多的面孔,数不胜数,可他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亲人,也不记得自己有什么挚友。
哪怕后来入了魔道以后,身边人愈来越多,能让他记住名字的也没有几个,大多是随着魔宫湮灭,成了风雪下掩埋的无名尸骨。
萧衍闭上眼,因蛊毒蚀身,阖眼后仍是天旋地转,铜铃随着他翻身的动作而撞击,声音都叠在一起。
他在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回忆着那人的声音,半晌后,忽然记起一个方才被自己忽略的点。
*
作者有话要说:
晏顷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都没跟老婆玩过这些,你竟然敢动我老婆!!!(持续嘶吼)(持续发疯)(持续踢打空气)
第050章 感应
“这些巫蛊师都是什么修为?”晏顷迟立在桫椤树边, 目光掠过那些匍匐在地的教徒。
这些人无不虔诚叩拜,像是在聆听教诲的信徒。
江面上浮荡着千百盏莲灯,倒映出的光连成大片, 一眼望不到尽头, 静谧的风卷过大半个江面,漾起的波澜潋滟, 点破了夜色的沉寂。
“巫蛊师嘛, 不讲究这些, 即便他们的修为只有金丹, 但他们仍旧可以炼出来很厉害的邪物, 没有交手过,就很难确认他们的修为,”沈闲说道,“南疆盛行的巫术太多了,大多都是阴邪的法子,巫蛊是师只是其一, 譬如我还见过鬼降师, 比起巫蛊师, 鬼降师要厉害的多, 把握不住的话, 鬼降是会反噬宿主的。”
苗疆三教九流居多,所修炼的术法庞杂, 而鬼降则是降头术里最怨毒的一种邪术,虽厉害,但残忍, 几乎只流传于苗疆一派, 是通过养鬼术趋势邪灵的术法。
鬼降也诸多说法, 譬如血鬼降,一般由刚满月的婴儿活体制成最佳,为了培育出完全供自己差遣的血鬼降,鬼降师需要在此之前炼制出一口小棺椁,棺椁多半以乱葬岗边的树木制成,雕刻完毕后还需要在上面刻上咒,一字不落,一字不错,用来镇阴气。
婴儿被放置进去后,鬼降师还需要保证它们在很长的时间内能够存活,这样炼制出来的血鬼降是最怨毒的,可往往伴随而来的还有反噬,是以,鬼降师所修炼的术法须得妙至毫巅。
“嗯,”晏顷迟微颔首,“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晏长老有几成把握?”沈闲问道,“今日能成吗?”
晏顷迟没说话,南疆的巫术不比寻常修士所修的术法,他们多半是用刻薄阴毒的法子来驱使妖魔鬼怪,至阴至邪。是以,哪怕是冥府的恶鬼,都未必能比这些以阴毒瘴气养出来的东西厉害。
“或许可以一试。”晏顷迟说道。
他目光还留在江面上浮着的月神。他宽大繁复的衣袍红似枫叶,上面坠着银饰,附着月色,恰似红梅盛雪。
晏顷迟眼风一掠,看见月神身后的山峦里,耸立着一座高塔,因夜深,那周四处都像是墨染了,他只能隐约看见一个影子。
“怜我众生,佑我子民。”月神忽然启口,他的声音冷淡平静,却像是附有穿透力,震在每个人耳畔。
晏顷迟思忖,又想起来,那天义庄里看到的婴儿,也是南疆巫术中的魇魔。如此说来,从开始想要萧衍命的人就藏在南疆?还是和盛弦歌一样,只是被人收买?
“你想好了怎么把盛弦歌带出来吗?”沈闲说道,“这不是件容易事,如果要等祭典结束的话,很有可能再次失去机会,这是最好的时机。”
晏顷迟偏过脸来看他,不冷不淡的说道:“二阁主是想让我一人一剑去逞匹夫之勇么?”
“我没这么说,”沈闲说道,“可这回来南疆的只有我们两个人,这是定论事实。你为什么不带你的弟子来?”
“安静。”晏顷迟不欲再同他多言。
沈闲默了下来。月神是引阴者,桫椤树辟邪,两人站在这里,不至于受到阴气影响。
那边,祭典还在持续,高塔上的金铎被风催动,每层塔檐上悬着的金铎随风相撞,声声悦耳,传遍了南疆的每个角落。
教民们在这金铎相互撞击的声音里,纷纷起身,双手合十,深深叩拜,面色悲戚的落下泪来。
盛弦歌遥望着江面上灯火不息的莲盏,高声恭唱道:“月神是我慈父,领我同归彼岸,魂归故土——”
风卷起江域潮湿的咸腥,拂过青峦万里,歌声里夹杂着金铎的撞击,声声不休。
“他们认为这是月神为死者送去的祝福。”沈闲又说道。
晏顷迟不答话。他在思虑下一步的做法。默了片刻才说道:“这位月神既不是人,也不是阴灵,它是什么?”
“嗯?”沈闲置之一笑。
晏顷迟不说话,一缕白气自指间绕回,转瞬湮灭于夜色里。这白气能够探视所有人身上的“精气神”,通常是用来辨灵体的,而刚刚他放出去的时候,能看见所有匍匐于地的教民,身上散出来的生气,独独寻不到这个月神的。
在三界中,无论是鬼神还是妖魔,它们身上都会留有与生自来的“气”,鬼是阴气,妖是妖气,魔是魔气,修仙者则多半为仙气和灵气。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沈闲说道,“但总归不会是‘神’。”
两个人说话间,月神已经落足于水面,他脚下没有穿鞋,瘦削的脚踝上是轮圈银钏,银色的长链在衣袍的摆动下闪着明晃晃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