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他又想渣本座(17)
他说完,唇角又勾出一抹若有若无笑意,此刻,没了外面的光照,他的眼里一片晦暗,像是藏着深不见底的阴郁。
段问不由想到了这人昨夜的癫狂与狠戾,他用手轻轻摸了摸自己后背,那里明明什么也没有,却好似还被踩地隐隐发痛。
他不敢再问,两手往膝盖一撑,正人君子般的说道:“还是不必了,我一向对人家私底下的事情,都没有什么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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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的时候,马车停在了京墨阁大门外。
段问被扶下马车,让人赶紧去备一间上好的屋子的出来,腾给这位萧姓弟子住。
萧衍连着两日未曾阖眼,进了京墨阁后,连寒暄也懒得讲,在一众弟子的偷偷围观下,住进了段问给他腾出来的新房。
这房里因为刚收拾出来,只有张卧榻,窗前的桌案上摆着一对天蓝釉刻花鹅颈瓶,上面斜插着几支将将盛开的白鹤仙。
弟子们瞧见人进去了,聚在抱夏,纷纷猜测这个新来的人是谁。
小倌都是送到掌门房间里的,可不会另备一间,何况这种一般货色,掌门压根就看不上,于是,他们几经猜测,推翻,最终得出了个结论——掌门的亲信。
“也有可能是狐朋狗友。”另一个小弟子如是说。
旁边弟子敲他脑袋:“这种话也敢讲,我看你是想被割舌头。”
与此同时,段问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等小厮前来对他耳语了几句,他才和颜悦色地对萧衍说道:“已经让人混在里面说了,这群弟子向来听风就是雨,随便叫两个人说说闲话,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在门派里传开你的身份了。”
萧衍轻“嗯”了声,不再说话。
他的心思似乎不在这上,许是乏了,亦或者别的不适,他仰靠在榻上,半身浴在日光中,半身沉陷在房间的晦暗里。
房间里没光,斜阳穿过一格格的窗棂,交织落在他的脚下。
他在这半明半昧的光影中,阖着眼,褪去了眉目间的戾意,姿态闲散地像是不分今夕何夕。
段问得不到回应,只得兀自说道:“大外甥,你都忙了一天了,还是先歇息吧。”
见萧衍不言,他又小声唤他:“外甥?大外甥?……萧公子?……美人?”
萧衍许久没有再回答,他大抵是真睡着了,呼吸平稳而绵长。
段问登时喜形于色,他急忙从房间里退出来,先是亲自关了外面的门,又从百宝囊里掏出把法器锁,注入灵力。
他做得小心谨慎,析微察异着门后的动静,生怕让里面的人察觉到丝毫异常。
等门被法器锁上,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法器锁坚如磐石,用起来如金钟罩,能把人困在它所形成的结界里,从里面绝对无法破开。
“妈的,叫你威胁老子,我呸!什么货色,还敢跟你段大爷叫板。”段问阴沉地啐道。
他挥手支开在抱夏扎堆的弟子们,回到自己房间,又吩咐小厮,叫人去请来几位德高望重的医修。
小厮不敢有片刻耽搁,忙不迭去唤人。
不多时,五位医修从簪花小筑匆匆赶来,连礼还没来得及行,就被段问抓着腕子,拽过去。
“快给我诊脉,是不是中蛊毒了。”他往椅子上一坐,摆出一副沉疴绵惙的姿态,眼皮沉沉耷拉着。
几位医修面面相觑,先来的一位坐到旁边椅子上,眼睛一闭,摸过腕子,就气定神闲地开始诊脉。
小厮边用帕子给段问擦汗,边听他心急如焚地问道,“怎么样,我的身体如何?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解毒?”
“这……”青袍子医修睁眼,仔细看了看段问的面色,问道,“掌门中毒之后是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段问说。
青袍医者:“可老夫瞧着,似乎没什么大碍,也诊不出您这身体哪里有蛊。莫非是最近暑气太重,中了暑热?不如,我给掌门开点消暑安神的方子?”
“起开,”段问不耐烦地指向他旁边的医者,“你来。”
几位医者依次给他诊脉,对着他的大小毛病就是一通点评,就是没提到他身体里有蛊毒这事儿,连方子开得也尽是些名贵药材堆砌。
段问越听越气,越气越燥,到了最后,他一脚踹倒临近的医者,似是嫌不够消气,他又恶狠狠补了几脚,要把昨日被人打压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废物,废物!你们一群没用的废物!连个毒都解不了,我要你们有什么用?!”段问撩起袍子,继续踢打那名医者,“天天深居简出,吃我的用我的,不知道得还以为你们在韬光养晦,谁知道屁用没有。”
见此,旁边几位适才还气定神闲的医者都不约不同地朝后退了退,面露难堪之色,生怕殃及池鱼。
那名医者被踹地哀嚎声不断,段问踢完人,又悻悻地唤来侍从:“来人啊,把他们都拖下去,给手剁了,反正要着也没用,统统拿去喂狗!”
不等那几名医者求饶,段问又从百宝囊里掏出把钥匙,丢到小厮手上,“去,把那间房的灵锁给开了,别惊动里面的人。”
小厮琢磨不透他的意思,惶惶而立:“不锁了吗?”
“锁锁锁,锁你大爷啊锁,他要是晓得我趁他歇息给他锁起来了,出来不得要我命?!”段问压低了嗓音,恨声道,“老子的命还被他捏在手里呢!蠢货,还不快去!”
小厮见他脸色从黑青到白,不敢再多问:“是是,掌门息怒,小的这就去办。”
言罢,连忙按吩咐办事去了。
段问怫然作色,怒不可遏地将桌上东西全部扫翻在地,玉瓷发出了砰地一声响,碎裂在脚边。
“蠢材,蠢材!一群蠢材!好……好你个萧翊,等着,这条命,老子迟早要让你还回来。”他咬着牙,满目怒意地盯着地上的狼藉,重重喘息。
然而,还没等他心绪沉淀下来,门外忽然又传来弟子焦急地喊声。
“掌门,掌门!”弟子慌慌张张地推门跑进来,先行一礼。
“何事。”段问面色铁青地问。
弟子喘地上气不接下气:“仙门来人了,在……在外面等着见您呢。”
段问此时没心情跟人寒暄客套,他挥挥手,直截了当地说:“不见,就说人不在。”
“这回不行啊,掌门,”那弟子缓了两口气,说道,“这回来的是九华山宗玄剑派的人!”
段问不豫:“宗玄剑派又怎么了,我说不见,难道他们还能跑进来跟我撕破脸?”
弟子忙说:“不是,是这回来的人不好打发。”
段问微皱眉,直觉不太妙:“到底谁来了?”
“是、是他们门派的三长老,”弟子放低了声音,躬身道,“就十六年前,差点给您……给您头砍下来的那位。”
来得人是晏顷迟?段问愕然停住,冷意沿着背脊往上窜,手脚发麻。
“他来做什么?”
“说是找人,他说贵门一位姓萧的公子前两日在他那丢了东西,”弟子颔首说道,“他今日特意上门归还。”
*
作者有话要说:
晏顷迟:(o′▽`o)
第013章 耻辱
萧衍在重重的落锁声里,小憩了片刻。
他知道段问把他关起来,是想叫人去解毒,但是他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阖眼歇息。
段问没有那个本事,他门派里也没人有这样的本事,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乖乖回来解锁,甚至会比以前更加敬畏自己。
这就足够了。
萧衍一只手搭在眼上,遮挡了浮在眼皮上的光。
屋里面暗着,日光被法器结界掩住了,灰蒙蒙地不见光,里面也没有点灯,四处都显得晦暗。
他在这暗里,梦里梦外交叠着,时间仿佛倒退回哪一年的冬至,雪后初霁,他蹲在廊下攥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