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他又想渣本座(155)
沈闲看着晏顷迟的背影融在层叠交错的火光里,单薄,憔悴,只有那道影子仍是不巍,不折的。
沈闲似是不知再如何说,呼吸窒住,定定望着晏顷迟。
宗玄剑派知晓了萧衍重生的事,对萧衍而言确实是必然的威胁。
可若践此行,便再无退路。
当四处再次归为寂静,沈闲憬然回神,可当他抬眼去看时,晏顷迟早已隐身在了芸芸众生中,再不见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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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华山的承文殿里,氤氲着袅袅檀香。
香气愈发浓郁,潮湿寒冷的风从山麓拂过,让人感受不到初春的暖意。
巍峨的殿门闭合着,不让人近,大殿外三千子弟全部严阵以待,镇守着大殿,众长老皆立于殿中,依次沿着顺下,面容端肃,无人出声。
“萧衍是萧翊的事,晏顷迟知晓吗?”周青裴半撑着脸,坐在高台上微阖着眼,他近来身体愈发不适,四肢百骸的灵气时常不稳横窜,需要闭关。
他疑心是有人动了手脚,可晏顷迟.迟迟不醒,他便不能闭关,他需要有人替他镇守宗门。
眼下他缓缓抬起眼皮,目光朝立在台下的一众长老扫过去,那无声的威慑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寒意凝滞。
周青裴扫了一圈,却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不禁微微皱眉:“晏顷迟人呢?怎么没来?谢唯,你不是说他已经醒来了吗?”
谢唯被突然提及,心不由朝下坠了坠,惶惶而立。
他迈前一步,把踟躇与不安从面容上抹去,俯身行礼后才说道:“三长老是醒来了,只不过他说自己有事,下山去了。”
“下山?”周青裴低声重复,思忖须臾,又问道,“贺云升回来了吗?”
“贺云升尚未归来。”谢唯恭谨答道。
“晏顷迟莫不是寻萧衍去了?”殿中忽然有人出声。
死一般的沉寂,余下众人面面相觑,隔着高低浮动的人脸,在弥漫着香气的空间里对视着。
他们不约而同的回忆起三百年前的那一幕,又纷纷移开了视线,避开了杂乱的目光。
“这萧衍回来这么久,又来到我们宗门数日,竟然无人察觉,”有人说道,“他先前是不是一直在晏顷迟宫里?怕是晏顷迟替他做了隐瞒,如若不然,他一个小儿哪来的本事瞒天过海?”
“那清溪街段问一案,难道是冲着晏顷迟去的?”
“萧衍此行回来,是要复仇的?可他当年神魂皆碎,到底是如何回来的?”
“这件事定然和晏顷迟逃不了干系,晏顷迟此次下山怕真是去见萧衍了,难道他旧情未了,要带萧衍逃走?!”
殿里一时间响起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周青裴揉着眉心,那从血脉里爬出来的万蚁啃噬感又沿着背脊漫上来了。
宗门岌岌可危,他实在心余力绌。
墨辞先站在台下,遥看着周青裴,微微眯起眼。周青裴的脸色不大好,他已经卧榻多日了,若不是贺云升前去禀告萧衍的事,他也不会拖着病重的身子召集所有人来商议此事。
可周青裴即便病重至此,那自身散出的威压却仍是久经不散。
墨辞先在心里不动声色的掂量着——萧衍的事情彻底暴露,晏顷迟不见踪影就是做实了要叛门的打算。可他的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又能撑多久?
这简直是老天恩赐的机会,须得想个办法,趁乱杀了周青裴,再把此事推到晏顷迟的身上,便能不动一兵一卒的得渔翁之利。
“安静。”周青裴抬手示意。
殿里的争论随着这一语,渐渐散了,恢复了适才的静。
墨辞先欲要启口时,忽听殿外轰然一声巨响,震碎了殿里的沉寂,紧接着,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脚下的剧烈动荡。
周青裴霍然起身,随之而来的是纷乱的脚步声,夹杂着惊呼,从殿外传来。
众人还未来得及去看,便见殿门被人从外推出一道缝,日光顺着推移的殿门落在地面上,扇形的白光影里,有弟子浑身是血的滚进来。
周青裴掀袍而下:“外面发生何事如此惊慌?!”
那弟子气息不稳,屈膝爬了两步,摇摇欲坠的想要撑起身来:“三,三长老……从山道上来了——”
他话未说完,劲风倏然扫荡过山脉,刹那间松涛声迭荡,一百二十一只金铎在风中相互撞击,警鸣声响彻天籁,昭示着来者。
谢唯望着外面的天,瞬间憬然。他在这须臾间,想起了晏顷迟最后的举动,终于明白他要那些碧凝丹是作何用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剧透:不打算让晏狗死的太简单,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
第112章 师父
萧衍蜷曲着腿躺在被褥里, 龙涎香的香气愈发浓郁。
他像是回到了夏日的莲花台,闷热潮湿的热风卷过大半个荷塘,推开一层层涟漪。大片浓绿的荷叶挡着日光, 白莲盛于其间, 有着太阳灼烤后的余温。
眼泪流一会,停一会, 萧衍在半梦半醒的迷糊里, 把话颠来倒去的重复着。
他见到了谢怀霜。
烈日灼灼, 因昨夜下了雨, 门前的青石砖被冲刷的湿漉漉的, 灰色的屋檐被雨水浸成了墨色,一滴滴的雨,从日光中滚落,掉在身前,光照着沉浮的尘埃,描着石砖缝。
幼时的他捡了几粒小石子, 来到了竹院外面的湖边。
日光下的白湖, 宽而宁静, 倏尔能看见过往的渔家划着木筏而过, 风里夹杂着湖水的腥甜。
他蹲在浅水滩旁, 学着师父的样子,将手心里的石子丢到了湖面上, 看平静的湖面上溅起了小小的水花。
脑后忽然被一只温热的手覆住,他没回头,便听得师父的声音温温沉沉的响起:“来, 师父教你玩。”
萧衍抬头, 见得背对着日光的谢怀霜, 金黄的日光将师父的脸都模糊了,只有那双平静的眼睛里,盛着天边的日光,映着他。
谢怀霜半蹲下身子,从后面抱过萧衍,顺手捡起一粒石子,放到了他的手心里,随后握住那只小手,借力将石子丢在了湖面上,几个水波纹荡开,涟漪难消。
“师父厉不厉害?”谢怀霜问。
“厉害。”萧衍高兴地笑了。
梦里面,谢怀霜抱着生病的他,在怀里轻轻颠着,温柔地哄道:“抱一抱就不痛了,我的乖乖受苦了。”
萧衍裹在小衣裳里,热的满身汗,他的脸埋在在师父的颈窝,手抓着衣襟,不吭声。浑身上下像是过了遍炭火,哪里都不舒服。
“苦。”
谢怀霜听着他细微哼唧,摸了摸他脑后的发,随后剥开颗糖,喂到他嘴里,说道:“含着糖就不苦了。”
萧衍许久没有梦到谢怀霜了,幼时的回忆桎梏住他的灵魂,将他定在了那具小小的身体里,他看见自己被谢怀霜抛起来,耳边呼啸的风声夹杂着笑,他惊慌失措的叫起来,又被稳稳的被接住。
谢怀霜举起他转了个圈,萧衍感觉自己像是飞起来了,夏日的暖风,伴着荷香,吹着他幼时的面孔。
“等你再大些,师父就带你去莲花台看一看万顷白荷,那里碧波浩渺,荷叶多的都是绿连着绿,”谢怀霜把他抱在臂弯里,笑地眉眼弯弯,“倒是想起来,莲花台里还住着你的师叔。”
“师叔是谁?”萧衍咯咯的笑。
“是师父的师弟,”谢怀霜把他放下来,摇着蒲扇,为他扇风,“我同他说我在外捡着个宝贝,他问宝贝是何物,我说是我们的阿衍,他便说,他也很想见一见我们的阿衍。”
“阿衍想不想要师叔?”
蒲扇摇出来的风吹着面颊,凉飕飕的。萧衍低头,钻进了谢怀霜的怀里,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只想要师父。”
谢怀霜抱过他,温柔的笑了:“只是带你见一见人,师父哪里舍得把我们的阿衍送出去。”
萧衍在梦里辗转反侧,身上又酸又痛,被褥闷得他汗不间断,他嫌热,想要翻个身,人却裹着被褥险些从榻上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