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他又想渣本座(35)
贺云升暗自叹息,只得调转了个方向,去看段问的伤口。
要说先前对于自己的揣测,还抱着侥幸心理的话,那么现在,贺云升在辨别出剑伤的刹那,像是被人自踵至顶浇了盆冰水,浑身血液凝固,连揭着布的手都不稳了。
他指尖不过微微一颤,麻布便从手中脱落,重新盖回了段问脸上。
“大师兄?”旁边小弟子不懂。他们虽叫贺云升为师兄,但毕竟不是同承晏顷迟座下的,他们至多是能辨出来自家剑术,往深了去,便看不出来了。
贺云升下意识想避开旁边的弟子的目光,但又怕人起疑心,只好努力克制着呼吸,装作一副如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没事,只是有点惊诧而已,死得竟然真是段问。”
“是啊,我们也没想到,死得真会是段掌门。”那小弟子说道,“不过我们看了其他尸体,好像都不是京墨阁的弟子,身上也没有任何信物可以辨认出是哪家宗门的。”
“嗯,我知道了,”贺云升面色阴情难定,“今天这事,不管是什么结果,都别往外说,城里一连起了几起案件,搞得人心惶惶,得先安抚好百姓的心才是。好了,都继续去把街道清理出来吧。”
“是。”小弟子们依言,纷纷散开了。
等人都去别处了,贺云升才如蒙大赦,稍稍缓了口气。他以目光扫过那群弟子,看见他们正撸起衣袖,顶着冷风,认真清理道上的积水。
尸体都被陈列在草席上了,被麻布盖着,余下的就是要疏通这里的积水和残垣断壁。
贺云升见没人再留意这里,便重新掀起段问盖在脸上的麻布,想要再找出点什么线索。
因为他不相信这是晏顷迟做得,他须得说服自己。
麻布被掀开,段问肮脏的脸又一次呈现在眼前。
这回,贺云升决定从他的眼睛里窥探到些东西,于是,他并起双指,凌空画符,点在了段问的眉心。
段问眼中残留的倒影定格在了一枚雕花玉佩上,贺云升眼熟于这枚玉佩,也眼熟那隐在暗处的白色袍角。
这是……师尊的贴身信物。
未几,贺云升盖上麻布,眼底慌乱再难遮掩,连面上血色都在逐渐褪去,他努力定了定心神,却仍觉得不可思议。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贺云升盖回麻布,只觉得荒谬至极,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挥手叫来旁边弟子,问道:“京墨阁那里告知了吗?”
“还没,我们只通知了掌门。”那弟子回道。
“立马去禀告掌门,此事有异,须得再议,先别告知京墨阁。”贺云升沉声吩咐。
“是。”弟子这边刚应声,欲将退下,身后忽然有声音响起。
“不必劳烦他亲自跑一趟了,有什么话,是不能告诉我们京墨阁的?”
——*****——
萧衍在房里小憩了几个时辰。
香炉里氤氲着香气,檀香浓郁,熏得他昏昏沉沉,人也不大清醒,像是沉在了梦里,又像是还醒着。
伤口敷的灵药,已经不大痛了,偏头疼得紧,一阵阵的,搅得他浑浑噩噩,心也跟着沉浮不定,睡不安稳。
须臾,门被推开,一个小厮悄然入内,摸着黑,把屋里尚未燃烬的香给掐了。
萧衍警惕惯了,小厮刚进来,他便已然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睁眼的一霎,遮天蔽日的,都是黑。
他偏过脸,看见了个模糊的轮廓,他对着那影子,轻声问道:“几时了?”
许久未开过的嗓子,沙哑显沉,惊到了那个小厮,他手下一抖,掐断了那支香薰。
下一刻,他扭头看见了榻上坐着的人,这才发现是人已经醒了。
“申时过半了。”小厮回答。
萧衍慢腾腾地想要下床,但头疼的厉害,最终是放弃了,他扶额静默片刻,见小厮还在那站着,才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啊?公子指什么?”小厮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舅舅呢?”萧衍不晓得白天那个人怎么称呼,便只好拐了个弯,去询问。
“哦,这个您放心,二阁主今日已经带人去九华山问了事情始末,九华山说这件事肯定会给个交代的,”小厮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悉数告知,“这不人刚回来,都在殿里商讨着要事呢,二阁主担心你香熏久了不舒服,特意叫小的来把香掐了。”
“二阁主?”萧衍重复了一遍。
“是。您刚来门派没多久,不清楚二阁主也正常,”小厮耐心同他解释,“二阁主常年都不在阁里,这几日恰巧得了空,回来看看,本准备过几天就启程离开的,谁料出了这档子事。现在阁里没有掌门,一切事宜只能暂由二阁主代劳了。”
萧衍头昏脑涨的,听着声儿,只觉得远远近近,听不真切。
“开会窗吧。”他道。
小厮闻言,连忙去打开了窗,好让风进来换个气。
萧衍这一觉睡得久,再抬眼时,屋外已经是日落西沉,窗子外面的光,透过窗棂,斑驳的投进来,落在他的脸上,身上。
光影晃动,夏日的晚风卷进回廊,将屋子里未散的烟吹去了。
片刻的沉默,萧衍静下心,斟酌了会儿形势,才问道:“你知不知道二阁主叫什么?”
“叫沈闲,”小厮回答,“是上任掌门的兄弟,自打段掌门继位后,他便再也没回来过了,这回正巧碰上了上任掌门的祭日,特意回来看看的。”
萧衍不再这上过多纠结,只想快点套出关于晏顷迟的事情,他静了会儿,问小厮:“舅舅那里怎么说?”
“这……小的也不大清楚,只听二阁主说,九华山的人也没找到晏顷迟的踪迹,昨夜这事谁都说不明白。”小厮盯着浴在夕阳余晖里的人,觉得他有点病恹恹的,偏外头那光照,衬得他眼眸清亮,好似含着点情,明明是素面,却因那双眼,而显得格外好看。
“晏顷迟没回九华山么?”萧衍和他对视,问道。
“小的也只是听别人说的,”小厮被这目光看得发憷,登时低下头说道,“二阁主从九华山回来以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宗玄剑派的人讲晏顷迟没回九华山,自昨夜便不见了人影,连他的大弟子都不晓得人去了哪里。”
萧衍有点意外,又问:“清溪街那里也没有么?”
“没有。”小厮恭谨回道,“那边街道已经让九华山的弟子清理干净了,尸体都让人领回去了,但是没有瞧见晏顷迟的任何踪迹。”
“你说什么?!”被子被掀到了一边,萧衍脸色陡变,不可置信道,“你是不是听错了?”
“小的哪敢跟您说假话,”小厮见他模样,不自禁退了两步,好声回道,“晏顷迟确实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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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钩子留的比较多,其实细细看下来,能发现很多隐藏线索。看不出来也不要紧,等写到了,会在作话提醒。今天来晚了,么么叽~
第027章 深渊
月色正中的时候, 苏纵来到了一条偏僻狭窄的小胡同口。
与前面街道的热闹相比,这条小胡同冷冷清清,两边碎石垒出的砖墙, 夹着一条细窄的土路小道, 里头黑,不过拐个角便能借月色瞧清全貌, 是个连叫花子都不会多瞧一眼的清净地。
因夜深, 道上无行人, 四野寂静无声, 苏纵为保行踪不被泄露, 还是谨慎的留意了一下周围,再确认无人之后,才踏上了这条混着黑泥水的土路。
小胡同的右面,有个木门,前几日阴雨不休,让这扇门上浸满了水气, 摸上去是潮的, 软的。
苏纵推门而入, 屋子里没点灯, 是黯的, 月光透过半敞开的窗户,给这里渡上了点人间的光。
“师尊。”他将手上的汤药放到一旁的小木桌上, “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无碍。这几日劳烦你两边多跑几趟了。”粗糙的木床上,晏顷迟坐起了身,因剑伤太深, 贯穿了胸腔, 他虽用灵力护住了心脉, 但一时间还是无法调息。